“那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裏?”我抬起頭看著他,輕輕地開口問道。


    “我先是在地府尋了一圈未見你,我便去了陽間,在陽間亦尋了許久。我還以為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你了,沒想到上天垂憐,又給了我一次機會。”他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這笑容落在我眼裏,卻惹的我更加的心酸。


    我當了多少年鬼魂,他便也大約當了多少年,可是我做鬼魂的這些年一直受著冥府的庇佑,可秦律呢?他被陰間的風吹了多少年?又被陽間的日頭折磨了多少年?他是怎麽躲過鬼差的追捕的?他又是怎麽在一次次失望中堅持下去的?


    想到此處,我的眼淚又再一次決堤,我狠狠咬著顫抖的嘴唇,內心自責不已。當初我恨極了他,因此從未拜托必安哥他們幫我打聽過他的情況。但凡我打聽過一次,但凡有一次,他或許也不會受這麽多年的風雨。


    看到我再一次落淚,秦律眼神慌亂,手忙腳亂的為我擦拭眼淚,嘴裏焦急的說道:“婠嫤,是我不對,我不該出那個餿主意,讓你揣著無端的恨意受了那麽多年的折磨。”


    我搖著頭,眼淚是不斷線的珠子,不停抽噎,嘴裏說出的話也斷斷續續,“對...對不起,秦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固執,我倔強,我自以為是,我總以為他定是在陽間快快活活的享受著錦衣玉食直到壽終正寢。其實是我從未信任過他,當初那封信我都不曾親口問一問他,我同那趙衍又有什麽區別呢?


    他將我摟入懷裏,溫柔的安撫道:“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我覺得我積攢了百年的恨意,在今日全部化作了淚水,不停的傾瀉而出,我哭的不能自已。又自責又心酸。


    秦律還是如前世那般的溫潤寬和,在他的安撫下,我的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理智也逐漸迴籠。在這一刻我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我們迴到無憂渡後,我本想同沈衡道謝,可是卻發現他不在這裏,“沈衡呢?”我問道。


    “阿衡說是出去辦事了。”徐若雪答道。


    我點頭。


    屋裏的人看到我倆的情投意洽的樣子,大約都明白了什麽。


    玄淩微紅著臉皮子,笑的一臉曖昧狀。


    金烏郎君昂著頭,眼睛斜瞟著我,尖著嘴,一臉不屑的說道:“切,一個不長眼的,一個瞎眼的,倆湊一對倒是正合適,也不用去禍害別人了。”


    聽聽,這都說的是些什麽話?我拉下臉來,剛想出言教訓他一頓。


    旁邊的秦律卻先一步謙和的向他道歉,“這位...公子,前番衝撞您之事,在下實非有意,還請您大人大量,原諒在下。”


    金烏郎君砸吧著嘴,不接受。


    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我心道,秦律是個溫和的,老身可不是!於是我抬腳橫著掃了他一腿,金烏郎君被我掃的一個踉蹌,總算是知道了點好歹,將一隻腳抓在秦律的衣擺上,別著頭傲嬌的說道:“嗯,吾勉強接受你的道歉了。”


    扭頭沉思了一陣,又接著說道:“吾瞧你身子單薄,柔柔弱弱的,怕是難堪大用,吾實在是不放心將我們無憂交給你。”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金烏郎君跟誰學的?爹味兒這麽重。


    聞言,秦律微微一笑,坦然的說道:“公子教訓的是,在下日後定日日求精進,拚盡全力保護好婠嫤。”


    我一愣。


    金烏郎君嘖嘖一聲,慨歎道:“哎呀,吾還是瞧不慣這個小書生,依吾看還不如當初那個尊主呢,姑娘你的眼光真是差得很,要不將那尊主再叫迴來比比...”


    我一把捏著他的鳥喙,不讓他再繼續嚷嚷下去,這金烏郎君早晚得毀在這張賤嘴上!


    徐若雪在一旁微蹙著秀眉,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在我同金烏郎君暗中較著勁時,她輕輕柔柔的開口道:“無憂姑娘,你同這位公子在一起了?”


    她其實用的陳述的語氣,但我卻當問句聽了,我搖頭,“沒有。”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金烏郎君更是停止了掙紮的鳥喙。


    “婠嫤?”秦律難以置信的語氣開口道。


    我側過身,仰頭認真的看著他說道:“秦律,誤會都已解釋清楚了,你該去投胎了。”


    秦律皺著眉看著我,神色迷茫。轉而瞳孔收縮,凝目望著我,想要一眼望盡我的心底,“為什麽?”他問。


    我不敢再看他受傷的神色,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輕輕的說道:“生死輪迴乃三界既定的法則,你已經滯留了百年了,是時候該投胎了。”


    說著這些話時,我的心口位置仿佛揣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刺蝟,一陣陣的刺痛。


    “那你呢?”他輕輕地問道。


    我看了眼徐若雪,說道:“我還有未完成的事情,完成後,我也會去投胎的。”


    “可是,若投胎了,我們便不記得彼此了。婠嫤,我才剛剛找到你,我...”他語氣焦急,一把握住我垂著身邊握成拳頭的手。


    我低垂著眉目,控製著話語中的顫抖,盡量平穩的說道:“秦律,我們之間的緣分早就斷了。當初愛你的那個人是蘇婠嫤,可是她已經死了,老身是謝無憂。”


    秦律站立不穩,後退了一步,手扶在桌子上,勉強撐著身子,蒼涼的笑了一聲,“找了百年,竟是這個結果。”


    我的眼中又起霧氣,我咽下喉頭的哽咽,輕聲說道:“我會親自送你去渡口的,渡過忘川河,就能投胎迴陽間了。”


    “那在下便多謝無憂姑娘了。”語氣裏的失望和疏離深深的刺痛著我。


    我看著他失意頹喪的樣子,悔意湧上心頭,我好想再去抱抱他,可是那個懷抱屬於蘇婠嫤,不屬於現如今的我,我強忍著酸澀,又將心頭的悔意按了下去。


    就這樣吧。


    我們已經錯過了,這便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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