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無情地對準三人,包裹被他們無禮地打開了,那杆惹眼的阿卡步槍被翻出來了,情況相當糟糕。


    隼鷹看著這一切,仿佛是置身事外,他並不打算亮出自己皇家獵人的身份,他繼續雙手交叉抱胸,麵帶著譏諷地看著眼前這幾個家夥。


    然而場麵並沒有想象的糟糕,三人沒有被送進班房,而是與大兵們擠進了那暖烘烘的崗亭房內,一群大男人住在一塊,環境肯定好不到哪裏去,煙霧繚繞中,一股罐頭味夾渣著臭腳味,垃圾、煙頭丟得滿地,唯一讓人覺得舒服得隻有房間中央那一大油桶的柴火爐子。


    那些士兵也收起了槍,樂得一臉輕鬆和智龍三人圍坐一爐,這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場審訊,倒像是老友的到訪,其樂融融的。


    而此時智龍心裏忐忑不安,自己三人的命運就掌握在這個小八字胡的手中。


    可小八字胡並沒有想把三人送進班房的意思,他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他隻是無聊透了,想逗逗眼前的這三個家夥,於是審訊變成了朋友間的閑侃,他就想找點樂子,來打發一下時間。


    這時,隻需要說上一段笑話,把他們逗得捧腹大笑,再和他們打成一片,喝一場酒的話,什麽事就好解決了。


    這幾個被發配到荒野的家夥,他們的好奇心很強,喜歡八卦,喜歡打聽對方在路上的遭遇,這裏那裏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情,當提及了什麽詭異的事情,遇到了什麽怪物時候,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和興奮。


    “我看你不像是慕沙這裏的人吧,從北部地區過來的?”軍官盯著智龍怯生生的臉,問道。


    “我們是光明過來的生意人。”智龍迴答道。


    智龍牢牢地記住了龍伯的話,讓他閉緊了嘴巴,不該說的話不要說。


    於是他告訴軍官,攜帶武器隻是為了自衛,並不是為了交易,因為聽說最近在官道附近出現了怪物,襲擊了整隻商隊,他們為了趕時間,等不及湊齊十人的商隊,隻好自己動身出發,又把昨天在隧道裏離奇詭異的遭遇,生動地講給了那名長官聽。


    那名長官倒是智龍的遭遇很感興趣,不斷地追問著,那把被搜出來的步槍倒顯得無關緊要了。


    這時,篝火的火苗,似乎受到了一股無形的氣流影響,不規則地左右搖曳著,仿若詭異的鬼火那般。


    智龍忽然想起蘇倫曾經說過的一段話,常年在黑夜中行走的人,在危險來臨前,自然會產生一種預感,蘇倫經曆了多次,依靠這種感覺才死裏逃生,而那些素質不高的夜行者,產生的隻有恐懼,甚至漸漸失去了理智。


    看不到的,並不代表著不存在,多數過來人都會承認一個事實,在鴉雀無聲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總會潛伏著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現在,二人間的對話已經消停下來,那個長官正費力地瞪大眼睛,試圖看清火堆二十米外的情形,似乎有一些東西。


    智龍開始慢慢相信,叔父給他提起過的“危機預感”,那是一種來自於身體的潛意識中,被喚醒的本能,當麵臨危機時,出於自保,某些退化了的,深藏著的潛能被激發開了,如某些感官的增強,肢體力量的增強,意誌力的增強等等。


    智龍感覺在警戒線外,存在著一些威脅,有一些東西就藏匿在黑暗之中。


    “到底是誰躲在哪裏?給我出來,不要再給我躲貓貓了,否則我就開槍了。”長官舉起步槍,卻不知朝哪裏瞄準。


    可二十米開外的黑暗,所給出的迴應隻有死氣沉沉的黑暗。


    智龍就一直坐在火堆旁,麵對著黑夜,思緒忽然遁入寂靜裏,沉浸到一種微妙的狀態中,仿佛身體之中的每一個細胞,都融入到漆黑之中,耳朵就像被放大了,很微妙地捕捉到一些來自外界的聲音,那是一種纖細的旋律,從耳朵鑽入到大腦內,一種很幹淨,而又神秘的聲音,他便沉浸於這舒緩的旋律之中,那是一種潛在的意識,來自於身體本源的一種本能,正在喚醒他。


    “那裏什麽都沒有,就隻是一陣風吹草動罷了!”智龍很冷靜地給出了答案,那一刻他聽得比誰都清楚。


    後來,智龍一直無法用理性來解釋這個現象,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正站立在一道無形的門檻上,而這道門內是身體本源,而門外卻是明亮的陽光,如果打開了這道門,光芒就會洶湧而入,光芒便是一種的力量。


    智龍一直苦惱著,進退不得,到底是服從身體的本能,還是運用知識的力量。


    不不不,這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幻想,他什麽都沒聽到,他也什麽都沒意識到。一切隻是他的想象罷了,他強烈地說服自己,以抗拒這股神秘的感覺,在一陣輕鬆和失望的情緒中,那種感覺很快黯淡了,而他的意識又再迴到了現實中,變迴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駑鈍的孩子,這樣思想狂潮的反複衝擊總是把他弄得心力交瘁,所以多數時候他選擇發呆,啥都不去想。


    智龍坐在火堆旁,又試圖去理解這一切,他的幻想源自何處,他的真實又從何處開始,真真假假,自己的靈魂應該忠實於哪方。


    很遺憾,他剛才離精神力的啟迪隻有一步之遙,可惜他的意誌不夠堅定,不夠勇敢去麵對未知。


    智龍再一次迴到了現實中,眼裏有多了些混沌。


    “嘿!長官,你稍微有些神經質了!”,龍伯用他那沙啞的聲音提醒那位長官,語氣有些威嚴!


    “你們能確定沒有情況?”那名長官也開始懷疑自己了,長期麵對著未知的黑暗,難免會有些神經過敏。


    “你要相信他,這孩子可是打敗了魔笛”,龍伯微笑地開口,又微笑地瞧著智龍,“不是嗎?”


    智龍仍舊在發愣,對龍伯的問話不置可否。


    “你?打敗了魔笛部落?”長官驚訝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


    智龍傻笑了一下。


    “他是唯一不受到魔音幹擾的人,是他拯救了安平的商隊。”


    “真了不起啊!”


    “好吧!我們確實在趕時間,帶著武器也沒有惡意。”,龍伯向巡邏隊解釋說,請求長官能放他們一馬。


    “好吧!”,那名長官突然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冷漠地說道,“這樣,你們犯了聯盟法第五十二條,未經允許擅自攜帶武器!”


    智龍一聽,大驚失色,誰也沒料到這貨竟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開始上綱上線了,智龍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戲耍的猴子,開始暗罵這長官不講道義,過河拆橋,隻見隼鷹臉色一變,事情要變嚴重了。


    豈料那名軍官又繼續轉彎說道,“按照條列,我本該將你們收監,念你們認錯態度不錯,罰你們服徭役幾天,隻待籌集了商隊再行出發,至於這贓物,不予沒收,你們收好,弟兄們!我先提醒你們一下,前方出現了一些狀況,如無一支多人商隊同行的話,我恐怕你們兇多吉少。”


    不知道這個軍官是開個了玩笑,還是存有好心,想留三人幾日,隻待籌足了人馬,再出發,路上也又個照應,好過人單力薄,也正好又幫這群懶鬼幹一些體力活。


    原來這幾個家夥除了站崗,還要做一些勞動活,他們要及時清理在慕沙剛死去的屍體,慕沙每天都有人死去,慕沙城內的衛兵們會把屍體搬到城門外,再由這幾個倒黴蛋送到一個巨大的天坑,進行焚化處理,現在抓到幾個替死鬼,他們也樂的清閑。


    龍伯年紀大,智龍自然不忍讓他承擔徭役,自是承擔下兩人兩份的處罰。


    倒是這隼鷹的寵辱不驚,淡定自若的態度,叫智龍好生佩服,他至始至終仿若一個旁觀者,不動任何聲色,絲毫沒有那皇家獵人的架子。


    這的確是個苦力活,晚上十點左右,一個最嫩的衛兵領著智龍二人到了西城門口,接下了一部堆滿屍體的木板車,隼鷹在前麵拉,就像一個強壯的光頭勞力,智龍和小衛兵在後麵推,就像兩個沒吃飽飯的小弟,在冰天雪地裏,三人耗盡大量氣力,這才把板車拉到十多公裏的天坑。


    這裏是一個圓形的大坑,深達數十米,裏麵雖被白雪覆蓋了一層,底下的森森白骨依稀可見,一股子衝鼻的燒烤味道直衝上天,也不知地下覆蓋了多厚的一層,這裏是慕沙底層平民的最後歸宿,反之貴族們則另有齊整幹淨的墓地。


    三人這才歇息片刻,便有一個身形佝僂的中年人過來對接,他和小衛兵二人開始把板車上的屍體一一卸下,並排拜訪在天坑前,小衛兵取來了油桶,朝屍體上一一澆上燃油後,老者口中默念有詞,好像是在默念什麽複雜的經文,以一個簡單的儀式,超度亡者,一段誦讀過後,中年人取出火引後,點燃了屍體,經過一通並不徹底焚燒後,屍體都變成了黑黝黝的骨頭,小兵再取來了板車上的工兵鏟,把遺骸一一鏟進天坑,又是新骨埋舊骨,一天的火化儀式這才結束。


    而隼鷹冷漠地旁觀著儀式的全程,但他的注意點並不在儀式,而是這位中年人—他的麵容看起來陌生,但神態、舉手投足頗像一個舊相識。


    忙碌數日,智龍三人在此,倒也住的舒坦,吃住無憂,雖說勞動比較辛苦,但也有吃有住,這一條鐵皮房稍經改造,兩層鐵皮中間夾有保暖層,崗哨倒是給三人備了一間,推開門,龍伯正在床榻上盤膝打坐冥想,隼鷹則躺在床上翻閱著書籍。房內燒了爐火,倒也暖和,另有一張長條床,可供五六人睡覺,上備有幾床臭烘烘的棉被,看來這裏是常有人光顧,倒成為一處管道上的驛站。


    不幾日,陸續有人前來報道,按這裏的規矩是新人替舊人,有新人來活兒自然新人頂上,智龍隼鷹二人倒是輕鬆下來,可智龍倒也閑不住,他會幫崗哨整理了整理衛生,自是贏得了崗衛們的好感。


    再過幾日,終於一支十人的商隊籌齊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臨走時,軍官特地交待,前方隧道有變異獸出沒,叮囑眾人要留心。


    臨走時,智龍悄悄地在崗亭裏留下了那包煙草和一包的茶葉。


    數日後的上午,天公作美,連日的暴雪天氣終於結束了,氣溫開始迴升,卻也有零下十幾度,但這對於後寒紀時代的人來講,已經算是溫暖了。


    商隊從崗亭出發,踏上了前往東都的公路,一行正好十人,三個是慕沙當地的,另有四個是百川營地的,再加上智龍三人,


    公路上在空曠的山穀中穿行,一如既往的安靜,左右兩邊都是高聳的山峰,偶有幾聲鳥鳴,安靜的能聽見積雪滾落的聲音,大家都在抓緊時間趕路,無心欣賞景色。


    隊伍分成三波,優越感最強的慕沙人走在最前,智龍三人走在隊伍的最後。


    “前麵那位軍官告誡我們前麵有變異獸襲人事件,具體情況,龍伯你知道嗎?”,智龍脫口問道。


    “具體我太不清楚。”,龍伯迴答道,話一說完他閉口不談,靜靜地聽前麵慕沙人的對話。


    “這條路上有會襲擊人的變異獸嗎,它們躲在哪裏,會襲擊我們嗎?”,其中一人問道。


    “聽說是吸血獸吧,至今好像還沒有生還者。”,另一人迴應道。


    “有的話,那就在藏在黑暗裏,假如你遇上了,記住一個字,跑!”,還有一個人建議說道。


    “跑得了嗎?據說都沒有生還者。”


    “這個就隻有各安天命,逮到誰,誰倒黴!”


    這時候龍伯又輕聲開口說道,“孩子,如果真遇到了變異獸,普通人的選擇,隻有拚命的逃跑,才有生還的可能。我一向看人很準,知道你和他(隼鷹)不一樣,你們肩負宿命,你們不能退縮,如果連你們都退縮了,那這個世界就真的沒救了。”這話一說完他開始保持神秘。


    皮靴子沉重腳步聲在公路上迴響,忽然平地裏突起一陣詭異的山風,天色一黑,寒風四起,一股子寒氣迎麵襲來,還有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末世蕩魔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輕風不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輕風不息並收藏末世蕩魔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