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已經被宮人解下來的太後的時候,皇帝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憤怒壓過了悲傷。自己的母親一輩子溫良恭敬,為什麽要在最後給自己這麽致命一擊呢?這件事隻要被史書記錄下來,他恐怕是被唾棄萬年。


    過往的皇帝,就算太後不是自己親生母親,也會以嫡母的禮儀對待,至少麵子上是過得去的。而自己的母親,竟然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宣告自己是個不孝子……


    皇帝憤怒之後,卻是無可奈何。現在事情已經出了,不管太後選擇了多麽過分的死法,死者已矣是事實。現在自己需要處理的,一方麵是將太後的真實死法隱瞞起來,以防止更多文人的口誅筆伐;另外一方麵,則是要走國禮為太後送葬。


    隻是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因此就算是皇帝一再強調,但是消息還是走漏了出去,更有一個以耿直著稱的言官,將這件事拿到朝堂之上討論,說是宰相一方說話欺人太甚,竟然直接逼死太後,讓皇帝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簡直是奸臣典範。


    就事論事,雖說宰相最初提出後宮不得幹政是有女學的事務在前,但是這也確實導致了太後的死亡。女學的事情難以給出可靠的解決方案,但是臣子進言逼死太後這種事卻必須馬上從重發落。於是,當時說出此話的官員,以及宰相就被直接拉了出來頂罪。


    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必然有其緣由,皇帝為了轉移注意力,就又將貪腐的事情拉出來,並且為了消除現在的不利言論,勒令聞博在三個月之內查清此事,中間不允許任何貪贓枉法,所有涉及其中的人員都要從重處罰。若是貪腐十萬兩以上,更是要直接誅九族。以宰相為例殺雞儆猴,這場行動就轟轟烈烈的展開了。


    隻是,皇帝做出這個決定本意是為了轉移大眾的注意力,才提出從重處罰。卻完全沒有想到,這麽多年下來,凡是沾手的官員,大多數都到了誅九族的數值。人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更是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首先就是奉旨清查的聞博,在到達當地之後,就開始麵臨一波一波的暗殺。且不說藏在暗處的動了心思的人,就連官場上前一秒還笑臉相迎的官員,下一秒就會把聞博帶入埋伏陷阱之中。也是在這次的清查行動之中,言印飾演的男主角為在絕境之中保護聞博,最終自己搶救不及時而離世。


    與此同時,宮中的人也都知道了要徹查此次貪腐的事情。其中一位寵妃本就是當地的大官旁支家的女兒,對於自家的奢靡情況也是略知一二,貪腐的數額絕對會達到誅九族的程度。在聞博離京查探的時候,這位寵妃就收到了本家的消息,暗示她要找個機會暗殺皇上。


    ''事已至此,全天下都知道修築堤壩之事是因為我等做了貪官汙吏,現在民意鼎沸,我們恐怕不得善終啊。隻是,九族其他人就被牽連,何其無辜呢?”族長寫來的信中滿是殷殷教誨,“你那弟弟,還不足弱冠,書都未曾讀明白,卻因為一位親族遙遠的官員被迫斬首,你弟弟,你母親……像是這種無辜被卷入的人,又是多麽可憐啊。”


    “我已經做主,將你父親記入隔壁一支名下,若是罪孽能夠稍輕一些,也算是保留他們一條性命。”


    族長話說的好聽,看似是在說改換了寵妃家裏人在族譜上的位置,實際上是在逼迫她做出抉擇。就算她自己現在是寵妃,但是皇帝實則心性涼薄,絕對不會為了自己徇私枉法。如果寵妃不準備對著皇帝下手,她麵對的隻能是家中被查出貪腐的數額,然後全家被誅九族。


    可是如果她動手了,不被查出來,皇帝就此被害死,查處貪腐這件事就必將暫時畫上句號,到時候各位高官一同操作,未必沒有生路。就算是被查出來,也可以推脫說是後宮陰私,是她想害別的嬪妃不下心到了皇帝身上。


    前有太後因皇帝不孝而傷心自盡,現在如果再有寵妃想要害死皇帝的說法出來,且不說寵妃自己會收到什麽懲罰,皇帝連身邊的幾個女人都無法管教,任由他們捅自己一刀,這個皇帝可謂是又無情又無能。以寵妃對皇帝的了解,他是丟不起這個人的,隻能將事實加以掩蓋。


    而這種謀害一旦被定位為後宮陰私,就隻能按照後宮的方式懲戒,至少完全不能牽涉前朝的家族。這麽看來,若是做了,風險巨大可是收益也巨大,即便沒有做成也隻是損失自己賤命一條……寵妃狠狠心,就決定按照族長所說,細致謀劃一下。


    這本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管理後宮也不會一一清查嬪妃的信件,一時之間,寵妃在自己的下人之中假借要給新得寵的嬪妃一個教訓的由頭,竟然細致謀劃,將這件事做成了。甚至於皇帝至死都不明白,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


    當時參與的眾人覺察出不對,隻是已經為時太晚。木已成舟,大家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也隻能同舟共濟了。


    而現任皇後,在之前太後自盡的時候,已經與皇帝大吵一架。太後是個極為寬厚的婆婆,在皇後不甚得寵的時候還一再幫助自己敲打一眾寵妃,幫助自己立威。皇後承情,現在得知太後自盡,自然是情緒激動無法控製。


    隻是,在爭吵過程之中,皇後發現皇帝對於精心為自己謀劃,一直以來盡心盡力的太後竟然是怨懟多於感激之後,隻是覺得手腳冰涼。一生的關愛照顧卻比不上一次的忤逆,對於自己的母親尚且如此,自己這個妻子,又能有多少的溫情呢?好在自己已經有了嫡子,雖說年紀不大,好在是有個盼頭。


    在看清楚皇帝的冷漠本質之後不久,就傳出了皇帝在後宮毒發身亡的消息,皇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樣的人,雖說一起生活了多年,但是彼此從未走進內心,反而還因為其他女人充滿了嫌隙。比起對於皇帝死亡的心痛,她一時之間竟然是感激上天,感謝皇帝在後宮子嗣不豐的時候就早早死去。


    因著這種隱秘的心思,皇後迅速聯係聞博迴宮商議之後的事情。皇後與太後關係親厚,與聞博也能算是熟悉,對聞博評價頗高。因此,在皇後這邊沒有強有力的娘家輔助的時候,她就看上了聞博的勢力,想要拱手再送給聞博一個帝師職位,換取對方精心輔佐自己的兒子。


    另一邊則是請來官職最高的人,一代皇帝的兄弟作為見證,立了嫡子作為皇上,另設幾位官員參與監國,算是先將眾人的心平靜下來。至於皇帝的死因,皇後現在是焦頭爛額無暇顧及,心裏又暗暗感激對方幫著自己走出了重要一步,這件事竟然最後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以皇帝突發惡疾為名,結束了這個調查。


    皇帝驟然去世,聞博那邊查了一半的案子隻能丟下,迴來參與國喪。在此期間,聞博與皇後促膝長談一番,認真的又向皇後解釋了與死去太後正在做的事業,並且提出以提高女子地位,允許女子科舉參軍為交換,換取聞博以及她的女兒,女學之中下一輩認真輔佐現任小皇帝,永不背叛的誓言。


    這是一種理想狀態,隻是現在皇帝去世,繼位的小皇帝還不夠成熟,才讓這種理想狀態成為可能。隻要時局穩定,這個承諾就會被提上日程,邁出為女子爭取權利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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