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的碰麵之後,大家就開始各司其職,準備即將到來的輿論風波。隻是,這場風波的程度,還是超過了大家的預期。


    最初二代皇帝派出去搜集信息的暗衛本就是心思縝密之人,現在在聽到田間農夫都討論女子做官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巨大的危機啊。本來做官這件事就困難非常,想讓民眾滿意又讓上官滿意就難上加難,現在輿論如此看輕現在的官員,又想要女子上位,就是民眾心意動蕩的代名詞。因此,就算是一些民眾說來吹牛的玩笑話,他也一一當真記錄下來遞給二代皇帝。


    這麽一來,事情就向著宰相想要的方向發展。作為皇帝,允許官員有自己的小野心,但是這種野心是有限製的,你渴望高官厚祿,所以為皇帝好好幹活,這就是好的野心;可是你若是想要嚐試一下龍椅好不好坐,就絕對不能允許了。


    而現在女學的追求,就是完全越過了二代皇帝的底線。在他看來,女子不能參政就是一種禮法祖製,百年來都是如此,自然不能在自己這裏打破,否則,一個皇帝被一群女子拿捏,實在是丟臉。而無論是自己的老師聞博,亦或是自己的母親太後,選擇這個時候提出要求,在二代皇帝看來就是一種挑戰他皇權,覺得能夠拿捏他的意思,自然是憤怒非常。


    在這種憤怒之下,他以包庇宰相兒子的蠢事,幫助宰相脫出泥沼為條件,交換對方參女學的參與者一本,讓她們認識一下什麽是本分,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事情。


    而這位宰相,也順從皇帝的意思,在朝堂之上直接指責太後現在支持女學就是在支持女學從政,就是想要改祖製,更是以前朝皇後類比,尖銳的指出”後宮不得幹政“。


    二代皇帝卻隻是不輕不重的為太後開脫:”太後近年來專心禮佛,並不知道自己資助出了一群恬不知恥,心思叛逆的蠢人。太後心中必然不這麽想,你不要過於思慮。“


    接著,在皇帝的示意下,今天朝堂上的事情就被傳到了太後耳朵裏。這一下,就連一貫修身養性,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後都難以抑製的熱血衝上頭頂,一時之間竟然連氣都喘不上來。還是身邊的醫女反應迅速的上來掐了穴位,這才避免了太後直接昏過去的局麵。


    ”他這是在逼我!是在逼我啊!“太後已經不是年輕時候的美麗姿態,相反,近期吃素念佛,去掉了許多美容保養的流程,許多皺紋都顯眼了許多,這一下氣上來,更是顯得虛弱,”他想我怎麽辦!“


    ”是,皇上這話是過分了一些,隻是……“


    ”嗬,是過分了,可正是過分了,不才把我的路給堵死了嗎?“太後微微喘氣,閉上眼睛,”恬不知恥,心思叛逆,我怎麽能認!怎麽能認啊!“


    這兩個詞意義實在是太重了。現在都講究仁義禮智信,恬不知恥可是將這幾條全部否決了。心思叛逆更是,與叛逆相差無幾。而古往今來,隻有想要推翻朝代的人,才能稱得上是叛逆。她太後如果今天認下來,向著皇帝低了頭,往後女學之中眾人,可謂是顏麵丟盡,無法見人了。


    ”可是,皇上現在如此生氣,您不認的話,就是和皇帝作對了。您是太後,旁人不敢說什麽,可是私下議論起來,難免又說女學叛逆……“旁邊的嬤嬤也隻能唉聲歎氣。她之前也隨著太後出門看過女學之中的各位學子,知道她們學的都是好東西,都是家國天下,斷然不會無恥忤逆。可是,她們相信,卻還是堵不住悠悠眾口啊。


    ”所以說,他是在逼我啊。“太後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本以為養出一個皇帝,就算是此生完成,可是誰知,兒子越大,與我越是離心啊。我隻是養出了一個皇帝,卻也許從來就沒有養過親近的兒子。“


    ”娘娘……“嬤嬤還想再說,卻在太後示意之後將勸說咽了迴去。


    ”你去幫我取紙筆來,我想想這件事該如何辦。“嬤嬤聽話的去取了東西,接著就候在一邊,等待主子寫完。隻是她不敢看,自然也無從知曉,這封信是寫給聞博的。


    ”我不知你是不是還記得,現任皇帝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曾與先帝爭執過一次,他說我就算是熟讀女戒也毫無用處,算不上知書達理,那個時候你卻說,我隻是沒有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如果我能夠去學習,能夠去經曆,見識,說不得能不比男子差。我一直記得這句話,在每一次對先帝生出怨懟的時候,在每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時候,我都這麽勸說自己,我隻是沒有機會。“


    ”我聽你說過許多關於女學的故事,也悄悄的讓人去聽過講學,知道她們是在學習什麽。所以,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除了提供金銀,還將女學看作了自己的一部分。我總是忍不住想,有這麽一個機會能夠從閨閣之中探出頭,見識一下世界,是她們的榮幸。“


    ”不管女學的盡頭是哪裏,是不是真的像是今天朝堂所說,終有一日女子也能科舉做官,也能憑借自己出人頭地,我都已經看不到了。但是我知道,女學的初始,這個無數女子能夠看到世界的機會,值得我付出一切去維護。“


    這段在劇情之中是由太後的扮演者緩緩朗讀出來,同時閃迴許多相關的場景。像是太後,最開始年幼的時候聽從父母教導,認真的把女戒一點一點背下來;到了後來,嫁給了一代皇帝,兩人之間一直有許多跨不過去的嫌隙,但是還是磕磕絆絆的過來了,他還把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再之後,兒子出生,她的生活就圍繞著這個未來的帝王,幫助他找來聞博做老師,用母族勢力保證他坐上皇位……


    皇後的閃迴,其實看下來,都是屬於別人的情緒。年少時候,希望父親滿意,中年希望丈夫和睦,之後希望兒子出息,甚少感受到自己的價值。也正是因此,聞博一句簡單的勸慰,才能在她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才能告訴她,她其實本來也有機會自己精彩的。


    正因為自己處於其中,所以她才更希望給女孩子們一個選擇的起點,讓許多有才情,有心性的女孩子,能夠有發揮的機會。


    於是,一輩子為家族,為丈夫,為兒子的太後,終於為自己,為無數像是自己一樣的女孩子做出了最後一個決定。當晚,在嬤嬤宮女們都無人在意的宮內,這個出身尊貴,一輩子榮耀的太後,吊死在了自己宮裏。


    消息在第一時間就被皇帝下令封鎖,隻是太後被發現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距離眾位嬪妃請安的時間臨近,殿外就有許多來得早以表達尊敬的嬪妃。嬤嬤這麽一喊,在場的許多嬪妃也都知道了,一時之間消息竟然難以完全封鎖。


    這些嬪妃在後宮這麽久,自然也知道,這等大事,是應該傳遞給宮外自己的母族的。畢竟,太後並不是急症或者久病,而是自盡。皇帝做了什麽,對於太後的這種打臉行為又是什麽態度,都需要仔細分析,以免自家人撞上槍口,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讓皇帝用自家發泄。


    “今日的事,若是被我知道,是誰說了出去,就給朕等著!”皇帝一來,一眼就看到了殿外的一群嬪妃,隻是覺得怒急攻心,吼完之後,又直接示意太監,“先讓娘娘們在一起休息一陣,等朕出來之後再行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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