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吹得稻海發出陣陣輕響,如歌如泣,夕陽漸漸西沉,隻留下片片如血的晚霞,安靜的掛在天邊,幾人抬著重傷昏迷的言旬,急急就朝著傷雲峰而去。這一路上,大家都是沉默無言,隻是那種悲傷的情緒卻是掩蓋不住的。


    等進了秘境,安頓好言旬及許氏父女,懷玉這才注意到,秘境裏安靜異常,偶爾會有幾聲低低的抽泣聲,遍體鱗傷的數十弟子每人身邊都是放著許多三尺長,一拃寬的木牌,沉默無聲的刻著。


    師父,師兄,師弟,平日裏眾多親密無間的夥伴此時已隨著開雲峰的大火,付之一炬,陰陽兩隔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給這些故去的人,留下這小小的一塊墓碑。莫長老說過,等到淩雲宗重現江湖,東山再起的時候,一定要讓這些老兄弟,好夥伴們一起看看。


    看莫問獨自一人在角落裏喝著酒,懷玉輕輕的走了過來,一把奪過酒葫蘆,猛灌了幾口,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問,隻是安靜的坐著,或許是出家人的緣故吧,對於生死,可能是另一種看法。


    莫問喝了一口酒,輕輕說道:“我剛剛看過言旬了,應該無礙,估計這幾天就會醒來,但是奇怪的是,他渾身除了手臂,沒其他傷痕啊,這是為何?”


    懷玉輕輕笑道:“你這雙徒弟啊,不是池中之物,都是天選之人,運氣逆天。”說罷,就把當初言旬他們在玉鈴湖底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直驚得莫問瞠目結舌,連連感歎。待到把在許氏父女小院的事情說完,莫問已經快瘋了,隻知道這家夥身份高貴,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奇遇,渾身上下好像充滿了神秘,難道真是上天的護佑不成。


    莫問忽然想到開雲峰上,雷戰天的決絕,心裏一陣痛楚,卻又覺得雷戰天這麽做,定然是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隻要言旬不死,那淩雲宗他日必然會重新立於江湖之巔,隻是這代價,卻是令人心碎。


    看著莫問痛苦的神色, 懷玉猶豫著說道:“言旬身上的那麵鏡子,你此前見過麽?”


    “見過,也問過,說是他祖母從小給他係上的,可以保平安,怎麽了?”莫問疑惑的問道。


    “那麵鏡子,給我們提示了,你知道拒狼城麽?”懷玉繼續說道。


    “鏡子?哦。。。看來這真龍天子身上的果然不是凡物,這拒狼城我也隻是偶然間聽丙大人提起過,具體在哪裏我並不清楚,怎麽?你們此次要去拒狼城?”莫問說道。


    “嗯,之前的紅甲軍不知道你見過沒,領軍之人說他姓衛,並且給了我們路線圖,還說前麵會有人接應我們。”懷玉一臉認真的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那領軍之人就是當年把言旬交給我的人,既然如此,那就等言旬醒了,再做打算吧,這次看來是勢在必行了。”莫問臉色凝重的說道。


    兩人之間又說了許多,卻對開雲峰上的事情,隻字未提,或許這就是一種默契,傷口猶在,銘心刻骨,不是逃避,隻是留待時間吧。


    長安,椒房殿,瘋皇看著眼前跪著的兩個人,恨不得一口咬死,三千玄甲軍,數百春秋教跟隱風宗的弟子,最後居然隻迴來一個嚇破膽的赤塵子和一個敗軍之將周朝闕,以及區區幾十玄甲軍。


    “國師,周將軍,你們真是好樣的,哈哈哈,真是朕的好幫手,不過一個小小淩雲宗,一個區區十五歲的少年,你們竟然如此狼狽,哈哈哈。。。”瘋皇氣極反笑,眼前的兩人此刻都是跪倒在腳下,渾身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哼,說話啊!你們走的時候不是一個個信心百倍,胸有成竹嗎?現在呢?人呢?說話啊!”瘋皇手抓長劍,一下下劈在二人身邊,邊劈邊叫道。


    這等情形,二人哪敢多說什麽,隻好齊齊慌亂的說著言旬身上的神異,怎麽怎麽神奇,怎麽怎麽不似人所為,怎麽輕易就擊殺了數百人,怎麽一下子就脫身了,口徑之統一,言語之默契,連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們的意思是,這小子有神仙暗中相助?放屁,朕才是真命天子,朕才是,一個小小的雜碎都殺不了,留你們有什麽用,來人,給朕殺了,殺了!”本就瘋狂的皇帝一聽他們這麽說,頓時火冒三丈,哪怕你說那小子武功高,哪怕你說那小子幫手多,都可以。結果,這二個糊塗蛋,非要說那倒黴皇孫有神仙相助,這不是承認了他才是真命天子麽。這等話,對於瘋皇來說,無異於說他的皇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這哪能忍?


    沒等門口金甲衛士進來,瘋皇猛的灌了兩口酒,“啪”的一聲,恨恨的摔了酒壺,提著劍殺氣騰騰的就走了過來,大叫道:“媽的,等不了了,老子親手殺了你們,真真是氣死我也”。


    眼看就要手起劍落,忽然身後一聲嘶啞的“且慢!”,瘋皇大叫道:“誰?哪個混蛋喊的?”一轉身才看見皇座後麵站著的神秘黑袍人。瘋皇頓時有些清醒了,走到神秘人身旁,氣惱的說道:“先生何意?”


    神秘人對著皇帝低低的說了些什麽,瘋皇這才稍稍冷靜了下來,一把丟開長劍,輕聲說道:“那就全仰仗先生了。”轉身看著跪倒的兩人,大叫著叫他們滾了出去。死裏逃生的兩人,出得門去,相視一眼,“哼!”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氣憤的走了。


    傷雲峰秘境內,休養的差不多了的眾人,在懷玉的主持下,齊齊拜莫問為新的宗主。莫問知道,此去拒狼城,自己定然是走不脫的,大哥雷戰天將眾人交給自己,自己不能不管不顧,隻得繼續拜托自己的好兄弟懷玉了。


    在許平君衣不解帶的悉心照顧下,言旬終於是醒了,隻是看上去還有些虛弱,這次五芒裏湧出來的力量,太過巨大,也著實危險,能撿迴小命已是萬幸了。麵對二位師父的關心,言旬感動不已,看著身處環境,言旬心裏多少有些明悟,不免悲從心中起,眼淚流了個滿麵。


    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懷玉拿出路線圖,和莫問在一起研究了半天,終於決定,再過數日,就由懷玉,帶著言旬跟田不羈二人啟程前往那西北的拒狼城。此去萬裏之遙,山高水長,莫問看著自己的一雙徒弟,既是擔心,又有些許安慰,或許這廣闊天地,才是這二人真正的去處吧,心中感懷,輕輕吟道。


    竹下舞劍十餘載,


    烏雲停淵千江外。


    黃沙百卷關萬道,


    願心如鏡身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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