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輛車一拐到正街,便見那大街上燈火通明,觀燈的人成群結隊,如潮水般湧來湧去。先前幾個坐在馬車車轅上的青年急忙跳下車,一個上前牽著駕車的轅馬,另幾個便警惕地圍在馬車周圍跟著走。


    李靜姝在車裏麵看著,原本緊緊繃著的一顆心也慢慢放鬆,感慨地說道:“哎呀,這看燈的人真多,也不知是看燈呢還是看人呢?”一轉身卻見薛平平正大睜著兩眼直勾勾地瞅著她看,臉蛋兒一紅,正要啐他,卻聽薛平平道:“既看燈也看人,看熱鬧湊熱鬧,人不多怎麽能算是熱鬧呢。”李靜姝便悻悻地哼了一聲,把臉一扭,並不搭話接茬兒。卻聽薛平平吃吃低笑起來,又忍不住迴頭問道:“你笑什麽?”


    薛平平笑道:“想到一首神仙曲,你想不想聽?”李靜姝哼了一聲,撇撇小嘴巴:“就你那破嘴,能唱出什麽好調調來?還神仙曲?我看是小鬼曲、小壞蛋曲還差不多!”


    薛平平想起先前逗她唱的那首歌兒,不禁瞅著她比最初遇見時已經豐腴了許多,如玉靨桃腮鮮豔的小臉蛋兒臉蛋兒又輕輕哼唱起來:“姑娘本是嬋娟,吃太胖跌入人間;呯一聲臉蛋兒著地,醒來發現又扁又圓……”李靜姝立即便捂著耳朵啐道:“呸!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薛平平笑著坐起身來,正色說道:“真的,這迴給你唱個真正的神仙曲!你聽著啊……”說是神仙曲,心中立即便冒出一支歌來。


    李靜姝捂著耳朵連連搖頭:“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薛平平啐道:“呸!你才……”瞪她一眼,見她兩隻玉潤的小手捂著耳朵,大大的鳳形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著,粉嫩臉蛋兒紅紅,如初開的粉紅色花瓣似的,鮮潤的小嘴巴緊閉,原本消瘦的臉腮近些來竟然長了些小肉肉,略微顯出些嬰兒肥來,鼓起的兩腮滿滿的都是玉脂雪肌般的鮮潤香柔,那種嬌憨甜美中更溢出俏皮可愛來,一時怔住,頓時便將罵她的話咽了迴去。


    李靜姝說是不聽,可即使捂著耳朵又怎能擋得住,還是能聽得見的;可隻聽到薛平平說了幾個字後,隔了半天再沒聽他繼續說話,有些詫異,便停下來看著他,見他仍然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不禁大感羞澀,輕輕啐了一下,扭過臉去:“你……不是唱曲子給我聽嗎?怎麽不唱了?”


    薛平平笑道:“你說你不聽的……”見她又瞪起眼睛來,便笑著點點頭,“好好,我唱你聽著啊……真的是神仙曲啊……你聽好了啊……”清了清嗓子,便開口唱道:“白雲黃鶴道人家,一琴一劍一杯茶;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染人間桃李花……”


    薛平平此時的嗓音,雖然不如成年人的渾厚,但他那少兒特有的清亮爽脆,卻給了這支神仙歌曲一種另有的玄妙空靈之意,使得李靜姝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的便又沉浸於這優美舒緩頗含仙意出塵的動人曲調之中,目光逐漸由驚愕變成癡迷,怔怔地看著薛平平,聽著他將這曲本來還得二百多年才能問世的,南宋白玉蟾真人的《道情》給唱完,許久許久仍然沉醉其中……


    隻聽薛平平湊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沒騙你吧?真的是神仙曲喲,一位名叫白玉蟾的仙人的大作,聽迷了吧?”


    李靜姝這才清醒過來,見他湊到自己耳邊,連他唿吸都能感覺得到,禁不住臉蛋兒發熱,急忙閃開,搶白他一眼,正要啐他,便聽車外有人大聲問道:“好曲!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敢問唱曲人,此曲此歌是哪位神仙所作?”


    聲音清朗,語音響亮,透過外麵嘈雜的喧鬧聲,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傳進車內。


    兩人一驚,互視一眼,便湊到車窗前朝外麵察看。


    卻見車外有兩位道士,一位麻衣葛履,麵相清矍,年齡在四五十歲之間;一位灰色道袍,慈眉善目,年齡稍小些,看相貌約在三四十歲之間;這兩個道士神色恭謹,明顯是被薛平平的歌聲給招來的。此時兩人俱目光急切的注視著這馬車,神情目光俱有讓他倆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采。李靜姝看著那兩個道士,心裏有些不安,悄聲埋怨:“看你……唱支曲也能把道士給招來……”


    薛平平本來沒想到這人來人往,穿流如梭的大街上,也會有人耳朵這麽靈,能聽到他在馬車上專門唱給李靜姝聽的歌,心說莫非真的有什麽奇人異士?心裏也有些生氣,恨這倆道士打攪了自己,但他卻不動聲色,臉上仍自帶著微笑朗聲答道:“這本來就是人家道家的道情,道士聽到要是無動於衷才是怪事。”說罷便站起來,走到車外,整理一下衣衫,看著那兩個道士,行了個道家禮:“原來是兩位真人。此曲是白玉蟾真人所作《道情》,小子以前曾經聽過,此時是心有所感,隨口唱出來的,不想驚動了兩位真人。敢問兩位真人道號,在何仙山清修?”


    那年輕點的道士驚愕地看著薛平平向自己兩人一絲不苟地行道家之禮,又迴頭看看看那麻衣道:“師父……這……這……”那麻衣道人仔細打量打量薛平平,見他雖然年幼,卻豐神俊郎,長身玉立,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幼兒當有的頑皮討嫌、慒懂無知,臉上靈秀之氣儼然,說是真正的仙童也未為不可;正自驚異,卻見薛平平身後又站出一個絕色少女,隻比薛平平稍低,兩個少兒站在一起,任誰來看了,都會眼前一亮,大讚一聲:好一對金童玉女!


    那麻衣道士低頭輕歎一聲,又抬頭平視著薛平平,並未因他年幼而有任何輕視,反而又鄭重地迴個禮道:“原來……原來竟然是仙人座下童子……”接著便正色說道:“貧道麻衣道,這是貧道徒弟扶搖子。貧道師徒遊曆天下,也正是為尋訪大道之術。曆盡千山萬水,尋遍名山仙跡亦未有所得,不想卻在這繁華之地,得見仙童。還要請教仙童,尊師是哪位仙人?在哪座仙山修行?仙童如何稱唿?”


    薛平平一聽,便仔細打量起這兩個道士,隨即便微微笑著答道:“家師鎮元子,小子薛平平,有個小號靈均,雖然跟家師學過點皮毛,但未入家師之眼,所以隻能在這紅塵裏廝混打滾兒。至於家師……嗬嗬,他要見我時便來,他要走時便走,我聽家師說過他的道場在萬壽山五莊觀,具體在哪兒我也不知道,道場盡有各處洞天福地的仙友,此作此曲者白仙人便是其一。兩位真人既然遊曆天下,訪盡名山洞府,可曾聽說過或者到過那仙山洞府?”


    薛平平神色自若的侃侃而談,李靜姝在他身後不停地撇著小嘴巴,拿眼睛直剜他,心裏話這小壞蛋又在隨口瞎扯,竟然連人家出家人都不放過,我就不信你連真正的有道之士也能騙得過!


    此時道教除了龍虎山的正一派之外,其餘諸派或影響不大,或還在摸索之中,而且許多派別是允許有道侶,可以不出家的;而以主張儒、佛、道三教合一,即以“三教圓融、識心見性、獨全其真”為宗旨,必須出家修行、不能有道侶,全仿釋教清規戒律的全真派還得差不多二百來年後才由王喆王重陽創立,由其弟子劉處玄、邱處機擔任掌教後,完善並奠定其規製,大舉收徒,才使得全真派大興而為與正一派並列的道教兩大派別。


    李靜姝雖年幼,卻頗有些見識,一眼便認出這兩個道士是出家修行,雲遊四方,以求能尋訪到道家的大道真人,而能修得正果。


    兩個道士一聽,頓時一臉茫然,過了好一會兒,那扶搖子看看師父臉色,見他仍然處於迷茫之中,方搖搖頭輕輕一歎,也朝薛平平鄭重一禮:“仙童所說,小道與師父俱未曾到過,在遊曆中也未曾聽說過。不想仙緣竟然與我師徒如此遙遠……”他話未說完,便聽麻衣道人打斷他話說道:“不不……不然,既然能於此地聽得仙童一曲神仙歌,又能聽得仙童告知神仙道場,已是我師徒極大的仙緣,怎麽能說是沒有仙緣?”原來麻衣道人已經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上前一步看著薛平平又道:“敢問仙童,可否容我師徒相伴,並將令師修行事相告?”


    薛平平笑道:“我現在有事要忙,可沒什麽空閑陪你們說話;至於家師之事,已經告訴你們了,什麽修行事我也不懂,不過就學得幾首歌而已,不值一提。你們還是雲遊去吧,或許明天後天就能得遇仙人,傳你們道法仙術呢!”說著便又一禮,“告辭!”朝郭恭明揮揮手道:“恭明哥,咱們快走,這耽誤時間長了,可要誤事的!”


    他們的馬車在這兒雖然停一不久,但周圍已經聚集過來不少人圍觀。此時正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雖然路邊還堆有積雪,但許久沒見過晴天的老天也終於開了眼,今天一大早就放晴了,此時已經入夜,晴空萬裏的夜空上,圓圓的大月亮明晃晃的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與地上的燈彩交相輝映,正是賞燈觀燈的好時候,所以人潮特別洶湧。薛平平站在馬車不過說了幾句話,便看到道路幾已被堵,便匆匆忙忙結束了對話,要先行離開。


    那麻衣道人和扶搖兩個正自心癢難搔,哪會輕易放過,急忙喊道:“仙童……等等……”“仙童……且等我們一塊兒走……”


    薛平平哈哈大笑著,根本不予理會,又拉著李靜姝迴到車廂裏坐下。那道士師徒倆無奈,隻得急忙跟在馬車後麵步行相隨。


    扶搖有些疑惑地問道:“師父,這小……小仙童…你看出他有什麽道行沒有?”麻衣道人沉思一會兒,搖搖頭道:“根本看不出啊!”扶搖道:“連師父也看不出?那他是不是裝神弄鬼……”


    麻衣道人苦笑一下,又搖搖頭道:“不是。正是我看不出他的道行,卻覺得他雖年幼,卻神采飛揚,頗有仙家之意;而且他身上帶傷,卻無一絲苦痛之色顯出,言行舉止俱如行雲流水,好像都受到過高人的專門調教,所以才很是疑惑。他唱的那首曲子,根本不曾聽說過,卻又有我道家之風,明顯是我道家仙人所作;他說他師父鎮元子及其師道場所在萬壽山五莊觀時脫口而出,當是銘記於心時刻不忘的,這卻不是隨口便能扯來的。唉……隻是想來慚愧,為師求道數十載,不想卻在一小兒麵前露了怯。”


    扶搖一驚,急忙問道:“師父,你是說你……”麻衣道人道:“他說他師承時,為師竟然一時陷入迷茫之中,那會兒竟然不知身之所在,不知神之所思,以為師之修行,竟然會陷入虛幻迷茫之境,豈不怪哉?莫非是那仙童施得什麽法術或是他泄露天機,導致仙人有感,他那神仙師父施術小懲……”


    扶搖一聽,頓時便有些瞠目結舌:“師父……這……這……難道那童子……那仙童……竟然真的是……神仙座下……?”


    麻衣道人這時倒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不管怎麽說,我師徒長年尋道訪仙,終於還是遇到了一個與仙人真有瓜葛的,或許就是我師徒的機緣所在吧!為師天性所致或許無此福運,難成大道真仙之術;但為師說過,你生有靈慧,身具數百年來我道家難得之異稟,或許你真正的道途便在此時此地,你千萬要把握住良機,勿使機緣擦身而過啊!”


    扶搖一聽,不是開心而是有些難過:“師父,弟子或許有些異才,卻也算不得什麽開賦異稟,若無師父傳道,弟子至今仍然還在迷蒙之中,哪能一窺大道真諦!師父,若是那童子真的是神仙座下,卻隻在眼前,我師徒若誠心誠意相待,或許都有機緣;還望師父勿嫌弟子鄙陋,容弟子尾驥師父,同求大道!”


    麻衣道人看看他,微微笑了,看前麵那馬車拐上禦街,禦街上的人流更大,便揮揮手道:“且再說吧,快跟上。這裏人多,咱們別被落下了。”看著那馬車,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如此人物,卻又在這上元之夜乘坐馬車觀燈,當不是平民百姓之家,卻也好尋!”


    兩個道士都是修道有成之士,看外表或許有些不起眼甚至有些邋遢,但真的趕起路來,便如行雲流水,速度雖快卻並不見如何匆忙急迫,很快便從無數觀燈人潮的縫隙中穿繞而出,又緊緊跟在馬車後麵。


    薛平平拉著李靜姝迴到車廂裏坐下,看著李靜姝還一個勁的傻樂。李靜姝橫他一眼:“又騙了人很開心是吧?”薛平平不樂意了,斂住笑容瞪她一眼說道:“說什麽傻話?我哪騙人了?”李靜姝扭過臉去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你騙人了,這迴還騙的是人家出家人!隻要你一本正經的跟人說話,那嘴裏說出來的肯定就沒一句實話,全是騙人的鬼話!我說你咋這麽壞,連出家人都不放過?”


    薛平平啐道:“呸!你才滿嘴鬼話呢!我跟他們說的就是真話,你說我哪句話是騙人的?不能你沒見過你沒聽說過的,就當是騙人的吧?”停了一下,細想想這時候全真派還未出現,雖然有出家的道士,但並未有嚴苛的出家戒律,“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出家的?或許是在家的火居道士也未可知喲!”


    李靜姝小腦瓜一揚,傲驕地一撇小嘴兒:“哼!我就是知道!你就是在騙人!”湊到他跟前悄聲說道:“你說你叫薛靈均,你敢說你這不是騙人?”


    薛平平頓時語塞,怔了一下,方抬手指著她點了點:“你……跟你說不清楚!反正我沒騙人!”說罷想起那兩個道士的落魄樣子,不由得又嗬嗬笑了起來,心裏想著那個扶搖,扶搖……扶搖子……莫非就是那個後世裏傳說極多,不但說他一睡一百多天不醒,還跟趙匡胤下棋贏了一座華山的陳摶老祖?記得曾經遊覽過陳摶老祖留下來的洞府,聽導遊說陳摶道號扶搖子,當時和妻子還說這道號太土了呢,現在看來不過是個落魄的道士,跟本仙童的氣度風範一比,簡直差到姥姥家了,至於以後會怎樣,誰知道呢。


    馬車在郭恭明等人的牽引驅使下,很快來到內城禦街最南端,出了朱雀門,便看到禦街與東西大街交匯口西南端那邊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靠後正中坐著二十多個樂工正在演奏樂曲,前端則有幾個少男少女正在隨著樂曲起舞,他們手中都拿著噴花類煙花;隨著樂曲聲和他們的舞蹈,那些煙花火花飛舞,煞是好看,引得四周圍觀的人群中喝彩接連不斷,歡聲如潮。


    馬車在高台後麵停下,郭榮迎了上來,麵色凝重地看著鑽出馬車來的薛平平和李靜姝,拉著郭恭明到旁邊問道:“恭明哥,我知道你原是最穩重的,可你怎麽把平哥兒給領到這裏來了?你看這禦街裏這麽多人,隨便磕碰一下,都是了不得的!他身上還帶著傷,根本經不得任何閃失!”


    郭恭明帶著歉意地說道:“榮哥兒,我看你那麽難,就想著幫你一下,可我又不懂這燈,就知道這燈是按平哥兒的想法做的,咱們弄不起來,或許隻有找他來才能看出究竟該怎麽弄。再說來也來了,我一定看好他護好他,先讓他來看看燈是怎麽迴事兒好嗎?”


    郭榮歎息一聲,看一眼郭恭明,說的倒也是,反正來都來了,不讓薛平平看看就讓他迴去,那也說不過去,便點點頭道:“既然來了,那就讓他看看。”說著便迎著馬車走過去,將薛平平攙了下來:“你嗬……早就知道你耐不住寂寞,總會想方設法地跑出來,這迴可如了你的意了吧?”


    薛平平笑道:“我又不是出來玩的,你們要是能安安穩穩地把那燈給升起來,也用不著我來了。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郭榮便領著他朝放置那大號彩燈的高台走去。高台後麵用木樁和粗纜繩圍起來的空地中,那邊十來個人圍著那已經架上木樁上、比兩間房子還大的“彩燈”,也就是熱氣球的氣囊,正自討論的熱火朝天。


    薛平平在幾個人的護持下,緩緩走過來,一路上看著無論人還是物,以及車輛等等,所有的人都編進了各個小組,指定小組長,每組各有所管,各負其責,如臂使指;所有的物件車輛都排列得整整齊齊,都有專人照看,取用任何東西,都要嚴格按照流程,並無含混不清之處。畢竟是他們這些少年初次負責的一次“大事”,個個都精神頭十足,也知道這些東西是易燃之物,今天觀燈的人又將特別多,良莠不齊,所以都是抱著十二分的小心極其認真的做事。


    另外在一旁還設了圓凳、桌案,圍坐著幾個經過郭威和張貞嚴格鑒別審查過,可以信任的樞密院官員,他們是代表樞密院的,這裏將要安放的彩燈,畢竟是以樞密院名義製作安放,不能沒有樞密院的人。但這幾個小官兒坐在這裏也隻是喝茶聊天,並不參與具體事宜,看他們那談笑風生的模樣,倒還挺愜意的。


    薛平平走著看著,輕輕點頭,心說不愧是郭榮等人,雖然年少,但做事極有章法,不愧後來都能闖出那麽大名堂來!但他走到木樁前,正要從那係在木樁上的繩纜下低頭鑽過去,一眼便看到旁邊還豎著幾個大罐子,聞了聞覺得不對勁,仔細一看更覺有點熟悉,頓時便覺一顆心兒急劇的跳動一下,急忙問道:“哥哥,這裏麵裝的什麽東西?”


    郭榮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答道:“哦,就是先前在咱們西院工坊你讓工匠煉的那些火油,你說是用火油點著了,來加熱那什麽空氣朝氣囊裏灌,我就讓他們把那幾罐熬煉好的油都帶過來了。誰知道才用那一罐油點火,差點就把人和燈都給燒了。這油真不愧是猛火油,太猛烈了。”


    薛平平看看周圍的煙花火把,再瞅一眼那邊立著的幾個一人來高的大黑鐵罐子,隻覺是幾個特大號的不定時炸彈杵在那邊,不由得艱難地幹咽一口唾沫,覺得渾身發軟,腿都抬不起來了,眼看著就要歪倒。


    跟在他後麵的李靜姝急忙上前攙住他,旁邊的郭榮也急忙伸手扶住,關切地問道:“怎麽了?感覺身上不適?那先過去坐坐。”


    薛平平被他倆攙著,緩了一會兒,方覺迴過神來,急忙鎮定下心神說道:“哥哥呀,難道你們沒細看我寫給你們的操作流程和說明?那上麵明明寫著,不許直接點燃那油,你們直接就點了?”


    郭榮詫異地點點頭道:“是啊!怎麽不能點嗎?之前我還讓他們倒出來過一點油,試著點燃了,當真是很好用的。不過後來又多倒了一點,再試就不成了,很暴烈的,差點把人和燈都給燒了,這不你來之前我們正想辦法呢。”


    薛平平苦笑一聲,急忙抱拳朝郭榮深深一禮:“哥哥,佩服!小弟對哥哥真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不佩服你的膽量都不行了!你們快把尋標著‘汽油’二字的那罐子給挪到個最安穩的地方去,那東西最不能見火,哪怕一星火星兒濺過去……嘭……咱們這邊——”他伸手朝周圍一劃,劃了個大大的圓圈,“這麽一大圈,所有的東西都要燒毀,所有的人都要被燒死!”


    原來他在那西院工坊內,曾讓那些工匠將弄來的原油給煉過,分別給裝入幾個大鐵罐中,而後又在上麵標明“汽油”、“柴油”、“煤油”這幾種油品的名稱,並分門別類地分開存放;另外又將這些油的用途和危險性都寫了出來,並讓人拿給了郭榮,顯然郭榮並沒當迴事,也沒細看。郭榮並未意識到其中的危險,把這些油罐子全給運來,或許想著要連放幾天燈,所用的油量很大,不用再迴去取了。


    郭榮一驚:“那油真的有那麽暴烈?”薛平平連連點頭:“真的,你不是試過了嗎?算你們運氣好,沒有爆炸,也沒有燃燒,不然隻怕要闖下大禍。”他朝周圍看著,“哥哥你看這麽多人,真的要是燒起來,那火還滅不掉,這禦街這汴京城……隻怕都要燒成一片火海……”


    這話一說出來,郭榮他們都有些後怕起來,隻是又有些半信半疑,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大火燃燒的,哪有薛平平說的這麽厲害,隻是先前也沒有薛平平讓人煉的這種油啊,方才他們也試過了,雖然用油不多,但確實是極其暴烈,在銅盆中倒了一點油,火把一杵上去,呯地一聲那火勢便憑空躥了起來,幾乎把那氣囊和旁邊的人都給燒著了。很明顯,如果真這麽暴烈,他們麵前攤開一大片的這大號孔明燈,還真的不能用這些油給升到空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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