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李純風的辦公署還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光。俯身案牘的身影倒映在窗紙上。


    唐雲意敲門而進。李純風從書案上抬起頭,書案左側桌角上的茶杯裏還冒著熱氣,裏麵漂浮茶葉。


    風從沒關緊的縫隙裏吹進來,地上紙張翻飛。李純風連忙用鎮紙尺壓上。


    唐雲意關緊門後,屋裏生了炭火,火勢大,暖融融的,如春日一般。


    “李卿”


    李純風接下來的話讓他背脊發涼,許久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南雍侯府的山河郡主失蹤了”


    霎時,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靜到血管裏的血流汩汩流淌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中。唐雲意的喉嚨仿佛被一雙無形的雙手扼住了。許久,他像是憋了很久,突然吐出一口濁氣。


    “李卿,你在開玩笑?她何時南雍侯的掌上明珠,出入有護衛接送”


    李純風的臉色非常嚴肅。那張經過歲月洗滌的臉如同暴風來臨之前,密雲的急遽變化。一會兒露出痛惜的表情,一會兒非常嚴肅,讓人不敢輕易與他對視。


    “你覺得本官像是開玩笑?”


    唐雲意的心突然像被針紮一樣,他感到不適,有一雙手在扭曲他的五髒六腑。


    “什麽……時候?”,唐雲意在腦海裏不斷的告訴自己。山河郡主隻是失蹤而已。她又不是死了,興許是誰把她抓起來,企圖威脅南雍侯。


    “血丹案結束的第二天”,也就是說,郡主失蹤已經三天了。


    “侯爺派人找了嗎?”


    “自然,但是沒有找到。整個京都幾乎掘地三尺,都沒有發現郡主的身影”


    “會不會不在京都了?”,唐雲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心不知為何,在聽到山河郡主失蹤後,急跳如擂鼓,劇烈的跳動讓他的唿吸受阻,他覺得雙腳發軟,想扶住什麽東西來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


    “事發之後,南雍侯已經封鎖了所有出口”,李純風也想不通,一個大活人,全身搜鋪的情況下,竟然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留下一絲破綻。就算是想拿郡主威脅南雍侯,已經第三天了,應該顯露身形了。


    “為什麽不說?”


    “南雍侯不讓張揚”


    唐雲意生出了痛心疾首的感覺,全身的血液冰冷的流過血管,千萬不要是他想象中的那樣,郡主一定在某個地方安然無恙,等待他去救。


    “南雍侯藏了什麽秘密?山河郡主可是他最寵愛的女兒,他怎麽……”,為什麽不能說?山河郡主有什麽錯?


    李純風長歎,端起茶杯,一口飲盡。起身拿披風,示意唐雲意跟他出去,“南雍侯想見你”


    昔日恢宏的南雍侯府在山河郡主失蹤後,變得森然詭異。整座侯府的鬥拱飛簷全部籠罩在黑暗之中。大門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燈光如唿吸一般,明明滅滅。


    李純風簡單的通報之後,唐雲意跟在他身後。穿過影壁之後,府內的燈零零星星,走過一段黑暗的路程才在拐角處看見燈光,整座府邸透露出一種鬼魅般的感覺。


    “偌大的南雍侯府,沒有人巡邏?”,經過一片人工湖,從湖麵上吹來的風鑽進衣服,往上攀爬。唐雲意抖了一下,拉緊衣領。


    這風異常的陰冷,湖邊有未融化的雪。湖麵上波光粼粼,從水榭裏的燈被水波扭曲了。


    “侯府裏的人都派出去找郡主了。本來這事不應該找你,你剛破完血丹案,應該給你休息。但是三司派出大量的人都找不到郡主,侯爺沒有辦法……”


    唐雲意在楊國舅府上見過南雍侯,終於再次見到了他。痛失愛女的他仿佛在一夜之間衰老不少。唐雲意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同東伯侯一樣的失魂落魄。


    歲月在南雍侯的身上留下了印記,卻帶不走他的精神。山河郡主的失蹤,一夕之間,他所有的精神力都被老天爺帶走了。


    堅挺的背變得佝僂,臉上被歲月雕刻的痕跡更加明顯。他老了,他承認自己老了。


    唐雲意僵硬,不知為何,他突然激發了一種感知,他好像能體會到別人的情緒。南雍侯很哀傷,但是他在強裝鎮定,他在隱忍,在克製。


    “參見侯爺”


    南雍侯的半個身子籠罩在黑暗中,屋內的燈太昏暗了。他揮手讓李純風和唐雲意起身。


    “你應該知道了?”


    南雍侯這句話是對唐雲意說的。這句話是那麽沉重無力,透露出一個老父親的心酸。


    唐雲意點頭,“侯爺能說說,郡主失蹤時,發生了什麽?”


    “因為你……”


    唐雲意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他很快猜到了緣由。他詐死一事,騙過了很多人。


    “侯爺,為了破案,雲意隻能詐死”,他死了,才能讓那些人放鬆警惕。


    “笙兒以為你死了,一定要去查清事實。本侯竭力勸阻,她不聽,執意要去找你。本侯一怒之下,把她關進了祠堂”,講到這裏,鐵骨錚錚的南雍侯突然哽咽起來。身份的優越讓他向來不在外人麵前展示自己的懦弱和軟肋。而今山河郡主失蹤觸動了他心底最後一根弦。


    “侯爺,後麵發生了什麽事?”


    “本侯關了她一夜,翌日……她從祠堂裏消失了。本侯即刻派人去尋找,還是沒有找到……”,她就像一隻長了翅膀的小鳥飛走了。


    “侯爺,為何不早說?”,已經過了兩天兩夜了,唐雲意不敢想象後果。


    “本侯以為她隻是在慪氣,躲起來了”


    “現場可有掙紮的痕跡?”


    “沒有……”


    “侯爺可方便帶雲意去祠堂看看……”,一個大活人,突然失蹤。古靈精怪又乖巧的姑娘不可能不告而別,未免也太任性妄為了。其中隱情,隻有到了祠堂才知道。


    南雍侯府的祠堂比較偏僻。一路上,燈籠了了。長廊盡頭黑黢黢,仿佛野獸張開血盆大嘴在黑暗處等候。


    從湖上吹來的風帶著一股腥味,這是湖水得不到循環變成死水的氣味。味道濃重,仿佛很多魚死在了水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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