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見他一臉正直的模樣,驚異地看了他一眼。


    她微微一笑,說了一句十分有趣的話:“趙統領家世應當極好。”


    他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樣的人做了天子禁衛,又被指派這樣重要的任務,想必很受秋慕白的信任,隻是他根本就不懂秋慕白和大月國的恩怨,也不知道侍奉的天子是何等的陰暗冷酷。


    她入盛京,不是一人死,而是所有人都可能會死!


    趙不凡微愣,不知她是如何看出來的。他家世確實很不錯,父兄都有從龍之功,所以他也被破格提拔成天子禁衛,年紀輕輕就手握大權。


    小草低低一笑,垂眸淡淡說道:“趙統領還是帶著陛下的聖旨迴盛京吧,就算這道聖旨沒有宣出來,想必陛下也不會怪罪你的。若是能入盛京,我五年前就去了。”


    她何苦等到今日。


    小草朝他行了行禮,姿態做到位,然後便扶著趙嬤嬤的手上馬車去了。


    崔玉壺微笑道:“諸位官爺,我家娘子說的很清楚了,麻煩諸位就不要擋道了。諸位若是有異議,不如去謝府找謝家主?想必謝家主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交代個屁!鐵甲衛一臉憋屈,紛紛看向領隊的趙不凡,之前謝景煥就是派人拖住他們,然後自己跑去了南疆,害他們在泉城又等了一個多月。


    現在去謝府,估計還是那套說辭,他們總不能留在泉城不走吧?


    趙不凡沉默不語,其實來之前陛下有交代,若是謝氏不接這道聖旨,就要他務必完成另外兩件事情,一件是調查大劍師的深淺,看他是否依舊身體康健,劍術無雙,另一件事就是調查謝氏遺留在泉城的寶藏。


    謝氏內鬥時,前謝氏家主暴斃,謝書隻來得及轉移走一小部分的謝氏寶藏,還存留了不少寶貝在泉城,這幾年來陛下一直沒有廢掉貴妃娘娘,也是為了謝氏的這一半家財。


    這一個多月,他已經查到了那處藏寶地,確實有不少金子和奇珍異寶,但是和貴妃娘娘說的相去甚遠,隻是小寶藏,已經秘密被他們運出了泉城,運往了盛京。


    也正是因為辦這件事,他們才沒有追去南疆。


    因這樁事情辦成了,他們的腦袋也算保住了。


    至於大劍師的深淺,他們這一個多月也不是白待的,四處打探,然後拚湊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那位隱居在草廬巷子的大劍師身體一直很康健,為人和善,但是他夫人,前朝大長公主殿下這兩年時常喝藥。


    那位大長公主殿下年輕的時候身體虧空的太厲害,如今這般年歲,晚年又經曆了國破家亡,又背井離鄉地四處奔波,身體差是可以預見的。


    若是那位大長公主殿下身體出了問題,那位大劍師痛失愛妻,想必劍心大亂,也就不足為患了。


    如今三件事情完成了兩件。


    趙不凡看著那位嬌弱的謝家娘子,沉聲下令道:“讓路。”


    “老大!”


    “統領!”


    鐵甲衛眾人臉色微變。


    趙不凡沉著臉,重複了一遍:“讓路。”


    鐵甲衛一臉憋屈地讓開了路,眼睜睜地看著謝家娘子的馬車離開。


    馬車一走,謝風帶著謝氏護衛隊也離開,百姓和遊俠們看著一臉吃癟的鐵甲衛,紛紛譏諷。


    “迴盛京去吧,這裏沒有人歡迎你們……”


    “就是,快點滾出泉城,這裏是九洲遊俠的聖地,不該被你們這些朝廷鷹犬玷汙……”


    “當官的每一個好東西……”


    趙不凡見百姓和遊俠們罵聲一片,也不爭辯,帶著鐵甲衛徑自出城去了。


    *


    “鐵甲衛直接出城上了官道?”小草沒有迴謝府,迴的是草廬巷子,準備等鐵甲衛散了,就直接去西郊的溫泉莊子,結果鐵甲衛出城去了,她反而不好馬上迴西郊莊子,免得撞上。


    “是,直接出城,一應的行囊都在城外,應該是算好了,今日宣完聖旨就直接離開泉城,返迴盛京的。”


    謝雨過來迴稟情況,納悶道:“娘子,他們也沒有宣讀完聖旨,真就這麽走了?會不會殺個迴馬槍?”


    小草搖頭。鐵甲衛知道泉城百姓和遊俠們厭惡他們,就算殺迴馬槍那道聖旨依舊宣不出去,既然出城了,應該就是真的準備迴盛京了。


    “他們來泉城應該不止這一樁任務。我們離開這段時間,鐵甲衛的動靜如何?把這段時間的密報都拿過來。”


    謝雨飛快地掏出一堆密報:“來時,家主讓我把這些都帶上,這些都是有關鐵甲衛動靜的。”


    小草見這些密報都沒有拆封,頓時歎了一口氣,她知道謝景煥根本沒將這些鐵甲衛放在心上,所以連密報都不看,但是她以後不能留在謝家,不能輔佐他了。


    這些瑣碎的事情都要由他自己來處理了。


    小草取出密報,一一查閱,隨即微微皺眉。這段時間,鐵甲衛除了大街小巷地打探消息,去的最多的就是城西的平湖。


    平湖風景雖然美,但是也不值得他們去那麽多次,那邊的茶樓酒肆價格昂貴,這些鐵甲衛每次去平湖不是吃喝聽曲,卻是泛舟湖上。


    一群大老爺們天天去遊湖?說出去誰信?


    “娘子,有問題嗎?”


    小草畫了一個路線圖,猛然想起了什麽,謝府在城南,平湖在城西,但是若是從湖上泛舟過來,能直接抵達謝府。


    難道他們是在找什麽東西嗎?聽聞謝書當時離開泉城時,帶走了謝氏的所有家財,作為投名狀奔赴盛京,若是這些珍寶沒有來得及全部帶走呢?


    “謝雨!”小草臉色微變,“你帶人火速去平湖上搜尋,就沿著謝府和平湖相接壤的這一片搜尋。”


    謝雨看著她畫的路線圖,拍著大腿道:“這些狗東西不會是來謝府偷東西的吧?娘子,我馬上帶人去搜尋。”


    “鐵甲衛的動靜有人在盯著嗎?”


    “有,我哥帶人去盯著了,隻要他們沒出泉城地界,插翅難飛!”謝雨隱隱有些激動,娘子是發現了什麽,要對這些鐵甲衛動手嗎?


    *


    謝雨帶著人去平湖上搜尋,整整搜尋了一個時辰,然後終於在平湖的一處觀景亭發現了可疑的痕跡,這處觀景亭本就是謝府專門建來賞湖的,屬於謝府的地界,但是位置實在是偏遠,平時基本沒什麽人去。


    謝景煥成為謝氏家主之後,這一處越發荒涼,就連小草也想不起來,還有這麽一處觀景的湖心亭。


    “那湖心亭底下都是空的,到處都是搬運的痕跡,還有一些遺落的金銀。”謝雨將搜尋來的零散金銀拿到小草麵前,憤憤道,“難怪他們在泉城待了一個多月都不肯走,原來是知道這裏藏有金銀珠寶,偷偷地運走呢。


    娘子,早知道就應該將這些鐵甲衛全都宰了。”


    小草查看著金子底部刻著的標記,是謝氏的標記,這些金銀果然是謝書藏在湖心亭底下沒有來得及運走的謝氏家財。


    原來這才是鐵甲衛來泉城的目的之一。也怪她,要去南疆,連帶著謝景煥等人全都跟了去,讓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偷了家。


    “娘子,我們現在去追?鐵甲衛還沒出泉城地界。”


    小草搖頭:“應當早就運走了。”


    既然鐵甲衛知道藏寶點,想必是謝書說的,這一個多月足夠他們將金銀珠寶運到盛京兩個來迴了。


    小草捏著手中的金錠,果然好心機,明著拿她開刀,衝著謝氏來,暗地裏竟然是來偷運謝氏暗藏的家財,既然有了一石二鳥之計,那必然還有第三重目的。


    小草猛然站起身來,說道:“六長老和長公主那邊有多少人手?”


    謝雨微愣:“我們本是派了一隊護衛隊去保護莫先生的,但是被莫先生趕了迴來,他們不會是衝著莫先生去了吧?莫先生可是舉世無雙的大劍師!”


    小草攥緊手心,他們一定是看到六長老和大長公主沒有迴城,所以直接出城去了,他們不是要迴盛京,而是衝著六長老去的。


    24個鐵甲衛!這支隊伍強到可怕,還有這些年瘋帝埋在泉城附近的暗線,足以去試探六長老的深淺。


    這才是他們到泉城的第三個目的!


    秋慕白想知道六長老到底強到什麽程度,這一戰若是重傷六長老就是天功,若是不行也能試探出六長老的深淺,好部署下一次的行動!


    小草小臉冰冷,一言不發地就往外走:“去,迴謝府,讓謝景煥去城外道觀。”


    “哎,娘子。”謝雨臉色微變,一溜煙地往謝府跑。


    崔玉壺見她和謝雨談完事情,臉色不對勁,不像是迴西郊莊子,連忙問道:“出什麽事情了?”


    小草急急說道:“來不及說了,我得去道觀一趟,你先迴崔府吧。”


    崔玉壺見她這神情必是出了大事,二話不說就跟了上來:“我與你一起去,有事也有個照應。”


    小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


    “如果出事的話,你可以先走。”


    崔玉壺點了點頭,兩人直接帶了一隊護衛隊直奔城外的道觀。


    *


    城外道觀。


    六長老坐在道觀的台階前,隨手撿的枯樹枝已經斷裂,他仰頭看天,淡淡笑道:“好些年沒有動手,老了,不服老都不行了。”


    想當年,年輕的時候,他一人背著一柄刀,從雍州府一路殺到了南疆,身中數刀依舊斬敵無數,那些年的熱血和赤誠好似還是昨日的事情。


    後來他覺得刀殺意太重,改為練劍,也曾幻想一劍氣吞山河,重鑄祖輩的無上榮光,後來年歲漸大,心境也發生了變化,覺得劍之一道,在於守和忍,若是這輩子都不拔劍,那他的劍道算是練至了大成。


    臨老,終究是破戒了。


    對麵,一眾鐵甲衛聞言,險些再吐出一口血來。不愧是大劍師,不僅劍術厲害,而且說話更是氣人。


    他隨手撿了一根樹枝,數招就將眾人打的口吐鮮血,這般實力還說自己老了?那他們算什麽?是九洲絕頂菜雞嗎?


    他們可是百裏挑一的鐵甲衛,是從軍營裏一層層選拔上來的天子禁衛,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絕活,但是在這位老先生手下,竟然走不過三招。


    眾人死死握住手中的刀,掌心虎口處已經血肉模糊,唯有按緊刀柄,才能死戰不退。


    今日之前,他們從不相信,一枝枯樹枝能自帶劍氣,能將他們震的渾身氣血翻滾,身體像是被無數劍氣貫穿,龜裂出無數細碎的劍氣傷口。


    這種實力,不愧是九洲絕頂的大劍師。


    趙不凡咽下嘴中的腥甜,沉聲說道:“莫先生,不,應該是月老先生,晚輩十分景仰當年您一人一刀從雍州府殺到南疆的傳奇事跡,不過今日我等前來是奉旨調查前朝大長公主的事情,您窩藏前朝皇族,莫怪我等冒犯了。”


    六長老聞言微微一笑,眼角的褶皺都透著幾分豁達肆意來:“年輕人,試探就試探,何必找借口。我夫人早就不是大夏皇室中人,這件事情你們大盛朝的皇帝也是知曉的。


    當年他前去大月國求娶我們的小國主不成,最後求了天機術,這才換來了這九洲至高無上的權勢。


    隻是權勢啊,是榮耀也是詛咒,天底下的好事怎會讓他一人占盡了?”


    這些年,秋慕白為了掩蓋當年的真相,殺了無數知曉內情的人,也將九洲的那些傳奇篡改的亂七八糟,真相就這樣被強權掩埋。


    鐵甲衛眾人臉色微變,還是第一次聽聞這樣的內幕,當年都說陛下是真龍,是命定之人,才會有太湖的奇石神龜預言,也才有那舉世無雙的天機神術,難道這些都是出自大月國,出自眼前這樣風流俊秀的老先生一族嗎?


    若是陛下是受了大月國的恩惠才能登上皇位,那如今所做豈不是恩將仇報?卸磨殺驢?


    趙不凡沉聲說道:“晚輩願意再領教先生劍法。”


    這位大劍師的劍法再高明,再厲害,但是已經年老,體力不支,他們還年輕,隻要車輪戰死戰不退,必能重傷大劍師!隻要有一人能迴京複命,此次任務就是成功的。


    六長老看著這些視死如歸的鐵甲衛,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少年人呐,總是這般無畏又充滿理想,等他們到了他這般年歲,就會知道,權勢富貴如浮雲,理想湮滅如蒼狗,終是抵不過一盞茶,一飯香,和一個風雨相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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