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要在除夕夜辦一場世家夜宴,對此謝景煥完全沒有意見。府內的事情竟然交給了她,她就是謝氏的第二個主事人,她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謝景煥對此還挺高興的,覺得小草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也希望她每天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一些小娘子們一起吃茶賞花,一起逛胭脂鋪子,不需要承擔這九洲的風風雨雨。


    他希望她如同在大月山時一樣無憂無慮。


    世家夜宴的帖子很快就送到了泉城的中小世家,這一下泉城小圈子裏炸開了鍋,各家互相奔走,詢問有沒有收到謝家的除夕夜宴帖。


    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他們竟然收到了謝氏的請帖?


    誰不知道謝氏如今的家主年輕厲害,並不熱衷於世家權術那一套,別說宴請他們,謝景煥一年四處在外奔波,他們連麵都見不到幾次,但是人家硬是撐起了一座城,現在誰不豔羨他們泉城人?


    遠離盛京的勾心鬥角和瘋帝的時不時發瘋,百姓安居樂業,世家圈不相互傾軋踩踏,九洲遊俠還奉之為聖地,泉城如今的名聲和地位出奇的好,乃是盛京之下第一城。


    破天荒的,謝家主竟然要邀請他們參加除夕夜宴,眾人問了一圈,發現中小世家十幾戶都收到了請帖,軍營和府衙的老爺也收到了請帖,邀請他們攜家眷前往。


    請帖上的字十分的清秀,不像是謝家主的筆跡,倒像是那位月娘子的筆跡。沒有想到他們也能像其他郡縣那樣,有世家雅集了。


    眾人歡天喜地的,連忙通知夫人和兒女,準備盛妝赴宴,家裏有郎君的就帶最有出息的那個,有女娘的就帶最漂亮的那個,總之謝氏的大門朝他們打開,這一波天大的富貴必須接住啊。


    *


    請帖發出去之後,小草便在趙嬤嬤的協助下開始操辦除夕夜宴,等實際操辦起來,才發現困難重重,府內要如何布置,夜宴席位設在哪裏,瑣碎到誰家和誰家坐一桌都要考慮到。


    她每日忙的腳不沾地,實在忙不過來,便請王惜弱幫忙。


    王惜弱病了兩日,如今吃了藥大好,加上終身大事有了著落,喜事衝淡了病情,很快就好轉了起來。


    “你竟然要操辦這麽大的除夕夜宴?月娘子,真是人不可貌相。”王惜弱躺著的這兩日一直聽到外麵動靜不小,以為是除夕將至的緣故,也就沒管,此刻得知小草要操辦世家夜宴,不禁咂舌。


    她母親,太原王氏的當家主母都不敢獨自一人操辦世家大宴,每次都是請老太太出山,然後又請了幾位世家的夫人一起協理,如此才敢操辦,免得出紕漏。


    除了盛京皇族,誰敢操辦這麽大的大宴?也沒這麽大的臉麵啊。不過泉城偏安一隅,情況與別的地方又不一樣。


    王惜弱覺得,謝氏的除夕夜宴如果操辦的好,泉城世家的凝聚力隻怕會強的恐怖。


    “我也沒有操辦大宴的經驗,隻能提點小意見。”


    小草笑道:“你能來就是幫了我大忙了,嬤嬤有經驗,我們都聽她的調度。”


    王惜弱早就知道這位趙嬤嬤非同一般,不像是普通世家出來的,倒像是前朝後宮出來的,隻是這樣的猜想也隻能爛在肚子裏,不能說出來。


    如今改朝換代,有關前朝的一切都是禁忌。


    王惜弱笑道:“快說,我能幫什麽忙?若是出力可以,出銀錢可不行,陸氏那裏也是沒有的。”


    小草抿唇笑道:“三娘子,你這還沒嫁給陸家四郎呢,怎麽開始心疼起他的錢袋子了?想當初,是誰說陸家四郎君人傻錢多的,嗯?”


    王惜弱臉頰微紅:“沒有的事情。”


    兩個小娘子笑鬧成一團,歡聲笑語傳出屋子,令人心情都愉悅起來。


    陸崢看著身側冷靜沉默的謝家主,撓著腦袋訕訕地笑道:“我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她們有事相商。”


    哪裏不是時候,分明是聽到屋內的對話,有些害羞。


    謝景煥見他這副喜上眉梢的模樣,淡淡點頭說道:“還沒有恭喜陸郎君,馬上就要成親了。”


    “同喜同喜。”陸崢說完,覺得不對勁,訕訕笑道,“恭喜謝家主馬上就要有月娘子這樣可愛的妹妹了。”


    謝景煥薄唇微微上揚,她確實很可愛,而且最近好像還交了新朋友,慢慢適應了中洲的生活。他前兩年一直很擔心,擔心小草不能適應泉城的生活,偷偷跑到盛京或者跑迴南陽郡去,結果她一直沒有走,一直留在了泉城。


    謝景煥心裏很踏實。


    “令尊令堂同意你和王娘子的親事嗎?”


    太原王氏和吳郡陸氏算是百年世家中苟延殘喘的,如果兩年前,有人說皇族會滅掉百年世家,從世家手中奪迴大權,那人會被人笑死,如今事實擺在麵前,老牌世家開始抱團取暖,一起抵禦可能到來的危機。


    “我寫了家書,派人快馬加鞭送迴吳郡,除夕前應當有迴信。”陸崢對爹娘的反應大致有預期,應該不會反對,但是會有擔心。


    “家主是來找月娘子的?”


    謝景煥點頭:“我來問問除夕夜宴的事情。”


    除夕宴之前還有家族祭祀,這兩件事情都很重要,他得和小草協調好時間,先將她的名字寫入謝氏族譜,然後晚上除夕夜宴時,他也好當眾公布她的身份,讓泉城的中小世家都做個見證。


    “那正好,一起用去吧。”陸崢興奮地拉著他就進去,免得他貴人事忙,一會兒又跑了。陸崢從小就跟著爹娘四處遊曆,最是喜歡聽九洲遊俠的事跡,所以對於謝景煥這樣有著傳奇經曆的人還是很仰慕的。


    之前一直找不到機會與他深交,此刻直接拉著人就進屋。


    *


    兩人進屋,就見兩個衣裳粉嫩的小娘子坐在一起,商議著除夕夜宴要定哪些菜式,一個高貴典雅,一個水靈可愛,神情慵懶自在,粉白兩色襦裙從榻上逶迤地垂下來,光看著都賞心悅目。


    謝景煥看的一愣,已經有些記不太清楚第一次見小草時場景,隻朦朧地記得是個笑起來很甜的小娘子,穿著一身古靈精怪的綠色衣裳,一副沒見過世麵見什麽都很稀奇的天真模樣,那時候他尋思著,這小丫頭像是住在山裏的小野人,哪裏會想到,她如今這般溫婉可人的模樣。


    他內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兩年他奔波在外,竟然沒有察覺小草變化這麽大。


    小草和王惜弱見他們倆竟然一起來了,頗有些驚訝。


    陸崢笑道:“我來時正好遇到了謝家主,就一起進來了。”


    他說完看了一眼王惜弱,耳後根微微發紅,如今就等爹娘的迴信,然後就可以去太原提親了。


    小草和王惜弱連忙起身,吩咐人上茶。


    謝景煥頗有些拘謹,看向小草說道:“趙嬤嬤說你一早就來找王家娘子,這才來西院。”


    王惜弱抿唇笑:“原來謝家主不是來找我的。”


    她推了一把小草,似笑非笑地給她使了一個眼神,她作為一個外人,有些話不好說出口,有些事情也無法插手,但是她觀察了這麽多天,謝景煥身邊沒有任何相熟的小娘子,也無娶親的打算,唯獨對小草還比較特殊。


    都說謝家主和瘋帝是情敵,喜歡盛京那位娘子,如果小草是那位的妹妹,謝家主愛屋及烏,把她當妹妹看,那就說得通了。隻是盛京那位娘子是迴不來了,謝景煥不如憐取眼前人。


    她還是很看好這一對的。


    所以謝景煥要認小草做妹妹的行為,在她眼裏就是傻缺的行為。這麽好的小娘子,漂亮會撒嬌,在外能幫他撐麵子,在內能幫他管理家事,他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認什麽妹妹?


    小草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有事,說道:“我們外麵說吧。”


    她率先往外走。


    王惜弱和陸崢對視一眼,小娘子對他們都是客客氣氣的,但是對自己的東家好像一直很隨意,這兩人的關係比外人猜想的還要親密一些。


    謝景煥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到了外間的院子。院內無人,丫鬟奴仆都退的遠遠的。


    謝景煥低聲說道:“是除夕夜宴的事情,我想把宗祠祭祀提前到午時,這樣便不會影響晚上世家晚宴,畢竟這是你第一次辦的大宴。”


    中午祭祖,昭告祖宗神明,將她的名字寫入謝氏族譜,晚上她便能名正言順地以謝氏女的身份操持世家大宴了。日後隻要有他在,九洲都會知曉謝氏也有聰明能幹的小娘子。


    小草抿了抿唇,她猜到了是這件事情,其實私心裏,她辦除夕夜宴也有一種微弱的希望,希望這兩件事時間上有所衝突,或許會改變謝景煥的想法。


    現在看來,不過是徒勞罷了。


    她站在庭院內,抬眼看著麵前英俊沉穩的年輕郎君,年少時,明歌經常會偷溜下山,給她帶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其中就有當下最火的話本子。


    到了晚上,她們倆就擠在一個小被窩裏,偷偷看著話本子,那時候她覺得她以後喜歡的郎君要俊朗不凡、光芒萬丈,還要才高八鬥,最會討小娘子的歡心。


    後來她下山去找明歌,在南陽郡繁華熱鬧的街頭吃吃喝喝,走走停停,迷失在這絢爛的紅塵裏,然後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樓茶館的年輕劍客。


    一身黑衣,清清冷冷地站在那裏,劍眉星目,眼眸寂靜如荒野,仿佛這喧囂的紅塵與他沒有半點幹係。


    她呆呆地舉著糖葫蘆,並沒有意識到這人之於她的意義,隻覺得這劍客生的真好看呀。


    那時候中洲俊俏的世家兒郎都齊聚在南陽郡,溫潤如玉如風眠洲,俊美不凡如秋慕白,就連盛京的浪蕩子蕭繚都是風流不羈的,每個人都散發著自己的光芒和驕傲,唯獨他猶如影子一般站在角落裏,靜靜的,沒有任何光,被身後無盡的黑影吞噬。


    這人如同深淵一般,寂靜的,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她想將自己的糖葫蘆分給他,告訴他,多吃點甜的,會開心。


    後來數年,兩人牽扯越來越深,從來都是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看著他焦黑的荒原上寸草不生,從無春天。或許有過短暫的春天,也沉進冰冷的冰湖下了。


    “謝景煥,其實我從來不是你的責任,你沒有必要因為對明歌的承諾,就背負著我往後的人生。”


    她認真地叫著他的名字:“明歌是明歌,我是我。”


    謝景煥微愣,下意識地否認道:“不是這樣。”


    “你難道不是因為明歌才讓我入謝氏族譜,讓我這輩子都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嗎?”


    謝景煥沉默良久,說道:“確實有受明歌的影響,明歌對我有恩,大月國對我也有恩,這兩年,師父和你一直都在撐著我,所以我想保護你和師父師娘。


    隻有我倆捆綁的越深,你在泉城的地位才會越高,往後才不會有人敢傷害你。”


    小草自嘲一笑,如果她隻是月見,隻是大月山的小草,隻是山間隱居的小娘子,從來就沒有人會傷害她,因為毫無價值。


    一旦她有了身份,有了價值,便成為了名利場上的籌碼。


    “你,真的,想要認我為妹妹嗎?沒有一絲猶豫嗎?”


    謝景煥微微遲疑,腦海中似乎有什麽飛快閃過,他看著麵前的小草,點頭道:“沒有一絲猶豫。”


    他定會保護她一生一世,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將明歌的那一部分都補上。


    小草眸光微微黯淡,果然沒有一絲猶豫啊。


    她點頭說道:“那就好。”


    謝景煥微微鬆了一口氣,以為她是懷疑他的決心,其實他早就將她當做自己最親近的人,以後他們就在九洲相依為命吧。


    屋內,王惜弱和陸崢湊在窗前,看著庭院老樹下對望交談的兩人,見兩人談著談著,小草就低下了頭,十分低落的模樣,顯然談話有些不愉快。


    王惜弱幽幽歎了一口氣。


    陸崢一頭霧水地撓著腦袋,問道:“好像吵架了?不對呀,謝家主那性格,不會吵架吧?”


    王惜弱白了他一眼,不想說話,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陸崢摸了摸鼻子,他好像沒說錯話吧,哎,小娘子的心,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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