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寒林霜樹一黃鶯,老屋荒丘淩亂鳴。


    溪水潺潺歌有韻,野花寂寂綻無聲。


    飛來不識煙霞路,懷夢依然風雨行。


    山雀銜知舒羽翅,疊雲萬片寫千情。


    話說朱武賞雪時,頓感大悟,又逢寶珠亂動,放出兩個人來。一個正是天閑星入雲龍一清道人公孫勝;另一個正是金國開聖永寧聖公紇石烈兀裏昧。當時兩個飛出寶珠來,自在空中駕雲,頂在天花板下。朱武見狀大驚,喊道:“二位莫要掀翻俺的家室!”朱武不說還好,兀裏昧一聽說了,把鼓槌招架,喊聲:“疾!”就見一股風起,隻把茅屋天花板掀翻。一勁兒駕雲高起,喝道:“道士欺人太甚,竟將我灌醉,如今酒醒,你納命來!”原來當時兀裏昧在乾坤珠內吃醉了酒,這一醉便是三四十年。但這兀裏昧為何不醒?隻因公孫勝做了法陣陣眼,教他不醒。又因何今日醒了?隻因當時水賊張宇用這法寶吸入許多軍官,這夥軍官入珠子裏來,四散奔走,壞了陣法,故此兀裏昧酒醒。這兀裏昧乃金國第一等法師,酒醒後,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便就施法酒醒,見有宋兵在彼,一個不留,都殺盡了,後一力而出。


    一旁公孫勝見狀,正欲鬥法。朱武喝道:“你二人不知,如今過了數十載,金國已然投降,兩國重歸於好。你二人何必再鬥?”兀裏昧聽了朱武之言,冷笑一聲道:“宋朝小兒,休得胡言。吾隻知當年宋軍犯我疆土,何來重歸於好之說?”公孫勝上前一步,稽首道:“聖公莫要執念於過往恩怨,今時不同往日,天下百姓皆盼和平,何苦再造殺戮?”兀裏昧心中一動,卻仍逞強道:“我怎信你等言語?”朱武道:“若不信,你且迴國去問你家郎主便是!”兀裏昧道:“何須去問,我占卜一算便知。”說了,就把神鼓來敲,一聲高一聲低,算罷,歎道:“所言不虛。”迴轉心思,又與公孫勝道:“然你我二人恩怨得了!”公孫勝道:“如今四海之內,皆應齊心向前,若重啟戰端,生靈塗炭,豈是修道之人所願見?若我恩師羅真人得知,亦不是好說的!”兀裏昧沉思良久,一來是天命如此,二來是忌憚羅真人,三來是怕與金國招惹禍端。兀裏昧隻得長歎一聲道:“罷,罷,罷!既然如此,吾也不願逆天而行。”言畢,駕雲而去,不知所蹤。


    當時公孫勝望其遠去背影,心下安頓,這才落下雲頭,對朱武道:“但願世間真能永享太平。”朱武點頭稱是,兩人相視,感慨萬千。朱武見公孫勝樣貌未變,問道:“道長如何數十載不曾老去?”公孫勝笑道:“隻因乾坤珠內陣法保護,時光流逝忒慢,因此青春尚在。”朱武羨煞不已。二人說了,公孫勝又來問道:“不知公明哥哥等眾兄弟安好?”朱武歎道:“年華不留人,自道長不在以來,我等北征金國,於路死傷兄弟共八十一人,而公明哥哥等一眾兄弟也是壽終正寢,先走一步。”公孫勝聞言,感歎時光流逝之苦。歎罷,又問道:“不知樊瑞如何?”朱武見說了,引來樊瑞墳前,說罷前事:“隻因樊瑞不慎丟失道長法寶,故在此獨守而終。”公孫勝聞言,又歎一聲。


    兩個在墳前拜罷,又迴茅庵。公孫勝道:“你這茅廬沒了頂,日後如何居住?”朱武道:“去附近村子找匠人修好便是。”公孫勝沉默不語,入茅庵看了。隻見神龕一旁都是道教書籍,公孫勝說道:“兄弟如今也修道了?”朱武然是。公孫勝忽然靈光一現,說道:“不妨你去二仙山居住,也好修道。”朱武大喜,當即拜謝了。公孫勝問要過紙筆,寫一封信予朱武,又道:“你可攜此信望二仙山與我師羅真人處暫住。”朱武收了信件,問道:“道長不與我同去麽?”公孫勝掐指一算,說道:“我想許多年不曾見過眾家兄弟,想與兄弟相會,待都見過了,自來尋兄弟。”朱武認理,當下收拾包袱,與公孫勝辭別,望薊州九宮縣二仙山去了。不在話下。


    卻說公孫勝心想先望東京去拜見盧俊義等兄弟,因此駕雲一路望東京來。行至一處山林,見一隊宋兵押貨物望山嘴來,為首兩個人軍旗風中亂舞。公孫勝在雲頭上定睛觀瞧,正是:“彰信軍節度使,京東轉運使。”兩行大字。公孫勝又仔細看了,後麵一個旗幟上寫著“李”字。公孫勝心想:“這必是李應兄長的麾下。”於是按下雲頭,稽首而來。


    那宋軍隊伍裏,見一個道士打扮的從空中下來,各個驚駭,忙報到中軍。隻見中軍馬上坐著一個年輕小將軍。來人稟道:“前麵雲頭上落下一個妖道,不知是否要來搶糧!”那小將軍聞言,大笑道:“有我李家認軍旗在,誰敢造次?待我看罷再說。”說罷,挺槍縱馬,上前來。看看那小將軍來至前軍,果見一個道士攔路。那小將軍挺槍躍馬,點指公孫勝道:“哪裏來的妖道,是來搶糧的麽?”公孫勝見是小將,心中疑慮,隻是笑道:“貧道一清,見你軍前認軍旗,以為是故友李應麾下,才來一敘。如今看來,隻怕是貧道認錯了人,多有叨擾,這便告辭。”說了,要走。那小將軍喝道:“且慢!道長說認得李應,敢報上名來麽?”公孫勝道:“貧道公孫勝。”那小將軍道:“可是入雲龍?”公孫勝然是。那小將軍聞言大喜,忙下馬來跪拜了道:“叔父在上,收小侄一拜。”公孫勝忙扶起問道:“不知此話從何而來?”那小將軍這才道:“家父正是李應。小侄正是李應之子李頡,方才見叔父怪異,因此試探,還望叔父海涵則個。”公孫勝大喜道:“原來是賢侄,不知你父如何?”李頡道:“家父與朝廷告老,小侄繼任其職。如今家父自在東京汴梁養老,頤享天年。”公孫勝又道:“不知賢侄在此作甚?”李頡道:“小侄奉命運送皇糧上京,不敢有誤。”公孫勝道:“如今天下太平,害怕路遇蟊賊麽?”李頡道:“叔父應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言語,縱然天下太平,仍有存惡之人,不可不防。”公孫勝道:“見得也是。既然你我都去京師,可以同往。”李頡大喜,忙教麾下牽來馬匹與公孫勝騎了。兩個一同往京師來。


    行了幾日,正到相州附近,於山林間暫歇之時,忽聞一陣異響。李頡警覺起來,拔刀在手,公孫勝也握緊拂塵。隻見一群人自林間竄出,個個蒙麵,眼神兇狠。為首之人大喝一聲道:“留下買路財,饒你們性命。”李頡怒道:“大膽賊人,可知這是皇糧,劫取乃是死罪。”那人卻笑道:“少廢話,動手。”公孫勝見狀,正要施展法術。李頡止住道:“不勞煩叔父動手,看小侄武藝如何!”說了,先把飛刀擲出,正中那為首之人。左右手兼施,又用飛刀槊死數人。賊人大驚,四散奔走去了。


    李頡見驅散了眾賊,正沾沾自喜。公孫勝疑惑道:“這幾個蟊賊怎敢光天化日之下來奪重軍把守的皇糧?我想其中必然有詐!”李頡聽了公孫勝之言,心中一凜,說道:“叔父所言極是,小侄方才莽撞了。若能擒住幾個活口,定能問出其中陰謀。”公孫勝道:“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還是速離此地為妙。”於是兩人趕忙整頓行裝,催促眾人前行。


    沒行多遠,便聽到身後馬蹄聲陣陣。二人迴頭一看,竟是一隊官兵追來。那領頭將領喊道:“前麵可是護送皇糧之人?爾等涉嫌勾結盜賊,圖謀不軌,快快束手就擒!”李頡大驚失色,急忙辯解道:“將軍莫要聽信讒言,我等剛剛才擊退盜賊,怎會勾結?”公孫勝亦道:“定是賊人詭計,故意誣陷。”但那將領不聽,隻令士兵將他們團團圍住。正在此時,林中又衝出一夥人,卻是之前逃竄的蟊賊。那首領哈哈笑道:“今日你們插翅難逃。”原來這夥人與那隊官兵早有勾結,妄圖陷害李頡,再私吞皇糧。李頡大怒道:“你身為朝廷命官,怎敢如此!”說了,挺槍便來爭鬥。兩個大將鬥在一處,看看十餘合,李頡一槍挑翻來將。眾將士見狀,盡皆大驚。李頡大喝道:“你等受著賊將蒙蔽,萬幸未犯下大事,若依舊歸順朝廷,可免除此罪!”眾將聞言,倒戈棄甲,拜謝天恩。那邊幾個蟊賊見狀,又要逃走。早有公孫勝隻會左右小校圍將上來,一把擒住。兩個商議道:“可先把這夥賊人送往相州府衙,再迴東京便是。”李頡怕誤了時期,隻遣兩個副將並十數人做此事。大軍人馬依舊迤邐迴京。待到京城,李頡與公孫勝辭別道:“小侄這便與聖上交差,叔父可往家父府中一敘,恕小侄不能相伴。”公孫勝道:“賢侄公務在身,當自理會。”說了,李頡又遣貼身伴當為公孫勝引路,餘者不說。


    隻說公孫勝來至李應府中,李應得知,親自出來相迎。當時公孫勝見了李應,心中歡喜。隻是李應這許多年來荒廢武功,身體發福。公孫勝道:“兄長許多年不見,不曾想如此富態了。”李應撫肚大笑道:“公孫道長卻絲毫未變,見之如同當年。”兩個見禮罷了,引上堂來。自有下人上茶,瓜果等物都有。李應先教請吃茶果。公孫勝也不推辭,吃得盡歡。吃罷了茶,李應道:“隻聽聞道長被困寶珠之中,目下如何出來得?”公孫勝又把來龍去脈說了。李應歎道:“也是一段孽緣。”公孫勝又問李應這許多年備細。李應道:“自從做得高官厚祿,不曾懈怠,去歲小兒成人,可行我職,我自認年老體衰,不堪國用,自然讓位。此後不聞國事,正如古人雲:‘無官一身輕。’自由自在,真可享福也。”公孫勝道:“見得也是。哥哥身材發福,正應了天富星的言語。”兩個有說有笑。看看午後時分,公孫勝道:“貧道還要與其他兄弟相會,不敢多待,便就告辭,他日有緣再會。”李應不舍,卻也不好強留,隻得道:“既如此,賢弟此去一路小心。”公孫勝拱手作別,轉身離了李應府邸。


    卻說李頡辦差歸來,問過父親道:“不知公孫叔父在家麽?”李應道:“早去了。我兒一路辛苦。”李頡又把於路遇賊的備細說了。李應道:“我兒年輕氣盛,應當多存一心。正如古人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李頡道:“爹爹總是‘古人雲、古人雲。’好不囉嗦。”李應聽了兒子這話,也不著惱,隻是輕輕搖頭笑道:“我兒莫要嫌為父囉嗦,這世間道理皆是前人經驗所積,正如古人雲:‘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呐。”李頡撇撇嘴,心中雖不以為然,卻也不再反駁,隻是連口稱是。此後無話。


    是日,春暖花開。李應隻覺在家中悶坐。閑來無事,望見窗外綠意盎然。心想:“不妨出去踏青,也好消磨時光。”於是李應換了身輕便衣裳,喚了家仆相隨,往城外走去。行至一處山林,繁花似錦,蝶舞蜂忙。李應心情大好,漫步其間。忽聞一陣悠揚琴聲傳來。李應問左右道:“你等可聽得這是甚麽曲子麽?”左右仆從豎起耳朵聽著,卻甚麽也聽不見,當下如實稟報了。李應道:“明明聽得有人撫琴,你等怎聽不見。”於是尋聲而去。左轉右拐,隻見一棵樹下立著一把古琴,琴弦上飄飄然幾篇落葉。李應好奇,上前看了,笑道:“原來是這棵樹用落葉彈琴。”正說之間,有一少年自樹後轉出來,笑道:“老先生真會說笑,樹葉怎會彈琴?”李應見了,便道:“如此說,這琴是公子彈得,那為何躲在樹後?”那少年道:“聞聽有聲響,我以為是山中走獸,故此躲了。”李應又問姓名。那少年自稱姓林名心,乃一介隱士,慕此地清幽而來。


    當時二人交談甚歡,談及古今之事,林心見解獨到,令李應大為讚賞。不覺間,日已西斜。李應欲邀林心迴府一敘,少年婉拒,稱喜愛這山林野趣,不願涉足塵世喧囂。李應無奈,隻好作罷。告別之時,李應對林心道:“我有一子,名為李頡。公子若遇見時,可以認為朋友,必然是好的。”林心答應了,兩相告辭。李應返迴家中,又三五日,李應隻感大限將至。於是與其子李頡說了:“為父前些時日在郊外遇見一奇人,其名林心,乃有大才。我兒遇見時,可做友人,日後必有相助。”李頡滿口答應。李應說罷,駕鶴西去了。有一首《香行子》歎道:


    前歲興兵,今歲安歸。更榮華富貴相依。生亡與共,共展星輝。對琴中侶,琴中曲,琴中誰。


    何妨到老,常閑常醉,任功名生事俱非。衰顏難強,拙語多遲。但意同行,義同坐,一同歸。


    當時李頡大哭一場,教人收拾棺槨,安葬其父。當時有神算子蔣敬正好在京中述職,聞言老哥哥李應身故,特趕來發送。蔣敬就在墳前與李應飲酒,說起當年往事,忽的哭,忽的笑。正是:歡笑聲中落泣淚,老來英雄少年心。不知這蔣敬結局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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