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習習悲風割麵,蒙蒙細雨侵衣。催冰釀雪逞寒威,不比他時和氣。


    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震還微。天涯遊子盡思歸,路上行人應悔。


    話說嶽飛、李應接著柴進等人,都出得中京來,卻不見秦檜,嶽飛問過,柴進就把備細說了。嶽飛心中暗喜:“正好出師有名。”當下一路望薊州去。連夜走了多時,忽有探馬來報:“城中有一彪人馬追將出來!”李應道:“誰可斷後?”當下有張清、呂方二將道:“末將願往!”李應允之。二將正要走,蕭讓獻計道:“你二人可一人在大路上阻住,一人趁夜埋伏路邊,隨後殺出,定能大退敵軍。”二人讚道:“計謀不差。”於是引一彪軍馬去了。


    且說張清、呂方兩個引兵趕至一處,看看大路兩邊正好設伏,就在這裏停軍。正要分軍時,隻因二人都覺埋伏的事最容易,想在兄弟間推辭相讓,因此卻都想占住大路,教另一人埋伏。兩個爭執不下,呂方則道:“將軍不必相爭,你暗器最高,適合埋伏。”張清聞言,隻得認理。於是引五百人埋伏路邊。


    呂方便在大路上擺開一個陣勢。當時裴滿傑引兵追來,見隻有呂方一人,但見呂方英武神威之姿,心中略有膽怯,隻在軍前勒住馬。呂方雖在銀安殿上見過那裴滿傑,正是不曾見他穿甲胄,跨寶馬,搦軍器。如今見了,也算得威風凜凜。那裴滿傑手搦一把混鐵鑄梿枷,騎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一身烏油亮甲,斜挎彈弓。呂方看罷道:“兀那廝金賊,引兵追來,怎個不鬥?莫不是怕我不成!”裴滿傑聽罷,惱羞成怒道:“縱你有三頭六臂,怕你怎地?”拍馬挺枷便來戰呂方。兩人大戰三十迴合,呂方摸不清他梿枷套路,因此遮蔽不能,身上早中了十幾處。呂方吃痛,隻得賣個破綻迴身便走。裴滿傑不知是計,緊緊追趕。


    遠處張清見敵人中計,一聲令下,兩邊伏兵一齊殺出,殺得金軍措手不及。張清拈個石子,直取裴滿傑。裴滿傑聽得風聲,就把身子側了側,險些兒躲過。心想要騙呂方,便急中生智,故裝作中招,伏鞍而走。呂方見狀,以為石子打中,縱馬殺迴,不一刻追上。裴滿傑見呂方追得教親,猛地起身,揮枷便打。呂方大驚,提方天畫戟擋著。誰知那梿枷的頭部旋在空中,轉了半圈,直奔呂方腦後。就把呂方連頭帶盔,打凹下去。登時腦漿鮮血四濺,呂方應聲落馬,死在血泊之中。可憐地佐星,也隨地佑去。有詩歎道:


    呂方人喚小溫侯,常伴公明越百州。


    守護中軍曾不差,如今身死意方休。


    再說張清遠遠瞧見死了呂方,登時大怒,提槍來鬥裴滿傑。隻是張清槍法不濟,又摸不清梿枷套路,約麽三五合,敗下陣來,隻得望刺斜裏去。裴滿傑知道這人暗器了得,不敢去追,就把梿枷掛在得勝鉤上,取來一張彈弓,懷裏掏出許多鐵蛋子來,瞅準張清,一發射將出去。張清聽得風聲弓弦響動,以為是箭矢等物,便要逞能,隻迴手一抓,就抽那個鐵蛋子在手。張清不知這是鐵鑄的,那鐵蛋子忒沉,隻把張清手指打斷。張清吃痛,更不敢敵,引軍退去。裴滿傑見射中了,引軍卷殺過去。看看張清闖入一片林子,便不再追。左右軍士問為何不追,裴滿傑說道:“這林子名喚勸農林,我本是農家戶出身,正與俺忌諱,不能得入。”於是隻得引軍走了。


    張清慌慌張張入林子裏來,見金兵不曾追上,心中安分許多。自言自語道:“隻是無奈,不能救得呂方,且迴去再說。”隻得引軍馬出林子。兜兜轉轉,走了多時,卻尋不見路,張清便叫眾人四下裏尋路,散去一波,不見迴來,又散去一波。看看等了多時,兩撥人馬才先後迴來,說:“不見出路。”張清大驚,歎道:“莫非遇著鬼打牆麽?”正說之間,又有探馬來報:“西邊有座山,山上有棟房。”張清道:“可能夜路不明,隻得先去山上看了,暫住一宵,次日天明再尋路出去。”說罷,便帶眾人往西邊走去。走到山前,抬頭一看,隻見那山高聳入雲,甚是險峻。張清心中暗想:“這山上竟有房屋,倒是稀奇。”待到了山上,發現那房子甚是富麗堂皇,像是神仙所居。前麵一個院子,兩側都是矮牆。張清便令眾人都入院裏來,在此歇息。自己則前去查看,又見兩排房子,上麵有一塊匾,寫著四個大字道:“富穀之館”。張清看罷,下馬推開大門,入內看了。隻見屋中不比外麵,隻是陳設簡單,唯有一案一床。案上放著一盞油燈,忽明忽暗。張清走上前去,拿起油燈,正欲細看,卻忽見一個身影從窗前閃過。張清心中一驚,急忙追出屋外,卻不見那個蹤影。此時,天色已黑,山中陰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張清心中暗自叫苦,隻得帶著眾人在屋中過夜。


    看看夜深,張清正睡,忽聽得上層腳步聲響動。張清自然機敏,忙起身看視,周邊幾個小校也都聽得動靜,自然驚醒。眾人各把腰刀掣在手裏,轉過看時,牆角不知何時多出一架胡梯。張清見了,疑惑道:“睡前不曾見過,亦不曾記得有個二樓。”於是,手握腰刀,引三五人,壯膽登上胡梯看了。隻見二樓上漆黑一片。張清正要尋油燈來照,忽聽得上麵人聲道:“何方人物,卻敢擾我清夢?”張清聞言,一驚,忙問道:“你是甚人?”那人卻不慌不忙,點了一盞燈,照亮屋子。張清這才看清,是個花白老人。那老人道:“你手拿利刃,私闖我家,卻返來問我是何人,是何道理?”張清聽言,深感羞愧,趕忙賠禮道歉,說明來意。那老人聞後,神情稍緩,邀請張清入座。張清謝過,自收了刀,遣散眾人,自與老人坐下交談。


    張清問道:“不知老人家貴姓?此地喚作甚麽去處,又如何在山頂造館?”老人道:“我無名無姓,凡路過的,都叫我白老人,此地喚作勸農林,林中多是盤陀路,不是本地人的,都走不出去。此山喚作歸德山,正是天捷星歸德之處。”張清聞言大驚,心中暗道:“想當年梁山上做大王時,有天降石碣,說俺是天捷星轉世投胎,如今這老人說此地是‘天捷星歸德’之地,其中必有關聯。”就來詢問:“不知白老所言‘歸德’二字何意?”白老道:“西升經有言:‘道非欲於虛,虛自歸之;德非欲於神,神自歸之。’歸德便即了卻凡事,重歸天界。”張清大悟,乃道:“既是死亡,縱然天命。然我與公明哥哥大事未成,怎忍拋棄,撒手人寰?”見白老一番神仙體態,便覺有救。忙跪下道:“公明哥哥大事未成,我尚不能死。白老即知此理,定要救我一救!”白老聞言,隻哀歎道:“此乃天數,人力怎違,你且隨他去罷。”老人拿手點指身後。張清迴頭看時,卻是龔旺英魂在彼,特來接取張清。張清見此情形,自知難以違抗天命,隻得哀求道:“不知可否予公明哥哥留下遺書一封,聊表心意。”白老應允,當即取來紙筆。張清隻因右手殘廢,隻得口述,教白老代筆。揮揮灑灑寫罷,張清又拜,自隨龔旺去了。並有一首《如夢令》歎道:


    曾在梁山英勇。飛石武功玩弄。手準目眸清,百發自然百中。


    如夢。如夢。今日石飛不動。


    卻說這白老是誰?正是上界太白金星下凡靈應,隻為引渡天捷星。有詩為證:


    上界金仙白發公,清言楚語道成空。


    若還盡悟無生法,總在靈山一會中。


    次日天明,眾軍士來尋張清,不見胡梯,更沒有二樓。張清隻在榻上不醒。眾人看時,早沒了聲息。一旁桌上卻有一封書信,為首的牙將,貼身的伴當幾個拆開看時,卻是遺書。眾人看罷大哭一場,葬了張清屍身,往南去尋李應一夥,不必絮繁。


    且說嶽飛做得開路先鋒,李應護持柴進等人在後,大隊兜兜轉轉,為躲避城郭郡縣,專走山路,迤邐來到神山。時值秋寒,翻過山時,天氣不好,忽的風雨交作。真是天公不作美。眾人冒雨蕩風,行了一日,衣裳早都沾濕,寒氣入骨。比及天曉,淋雨不止。眾人就在神山尋了一處山洞,隻得等雨停,都在山洞內引火將歇,隻把衣物烘烤得幹了。一住三日,雨止道幹。李應道:“如今雨停,再來趕路”眾人認理,正要行走。早有後軍趕上,說死了張清、呂方。眾人惋惜,哀歎良久。遂收拾些小路費糧米,棄其山洞,同望南方而進。行不兩日,又值陰雨。隻是大軍早出山林,無奈,遍尋荒村野店安歇。本地百姓見了,自然詢問傳信,因此人馬暴露。


    當時完顏杲得了書信,正好夾穀烈英痊愈,便道:“愛將可遣三千馬軍急行,務必截住這夥宋使!”夾穀烈英領命,又有完顏銀術可願往。完顏杲允之。當下二人領了術甲、斜卯、準葛三個牙將並三千馬軍,追星趕月,往東南去。不三五日,早到鬆亭關,問過關上守備,迴答道:“一日前有附近村民來告,宋使一彪人馬從神山繞關而走,往南去了。”夾穀烈英、完顏銀術可二人聽得,商議道:“這夥人不走大道,專走山路,以此往南去便是九宮嶺,可在那裏追著。”於是也不停歇,一路追風逐電,來至九宮嶺下。果見一彪人馬在山腳下兜轉。兩個把大軍分做兩隊,踅到山前,覷見嶽飛在彼,不見李應等人。銀術可也算機敏,不見其餘人馬,也不出手。奈何夾穀烈英報仇心切,當先引軍殺出。


    那裏嶽飛見有人馬竄出,大驚,急忙抵擋。其部下倉促應戰,先被衝殺一陣,陣腳不穩。嶽飛見狀,大喝一聲,身先士卒,揮舞長槍,奮勇殺敵。看看殺散排頭兵,覷見敵將,忙來對敵,問道:“來將敢留姓名否?”夾穀烈俊自然報了姓名,就來問嶽飛。嶽飛也報上名號,兩個驅馬纏鬥。鬥不多時,夾穀烈英不敵,又不見完顏銀術可來助,故賣個破綻,望刺斜便走。嶽飛見金兵較多,有恐後隊受襲,於是不追,忙轉迴助陣李應。


    再說李應當時護著柴進等在後慢行,忽聽得前麵喊殺聲響徹。李應道:“定是嶽將軍受伏,我且去助陣。”卻被柴進止住道:“不可,定有一軍要來俺這裏,你去時,定是中計。”話音未落,隻見小路邊叢林裏飛出一把滾龍鏢,望李應而來。李應人稱撲天雕,眼尖得很,當時躲過。心下大怒,覷見林裏那人教親,掣飛刀便投。林中不是別人,正是完顏銀術可。當時那完顏銀術可見前軍不見更多人馬,於是踅來後麵看定,果見李應一彪人馬。銀術可認準李應,心思道:“就他一個武將打扮,若能先取賊首,其餘好辦。”於是才來暗算李應。眼見得滾龍鏢打不中李應,銀術可大驚道:“此人身手不差,往常俺的暗器不曾失手,如今教他躲過。不知近身武藝如何,定要他吃虧。”於是引軍趕上,來鬥李應。兩個大戰五七十合,銀術可見不能取勝,引軍調轉馬頭,望刺斜便走。李應覷見,縱馬去追。柴進高叫道:“兄弟莫去,恐是調虎離山之計!”李應一心要鬥賊將,因此不曾聽見唿喊,引一半軍馬走了。獨留下柴進一夥文士並朱貴、朱富兩個護持。


    李應去不多時,又來一夥金兵,為首正是夾穀烈英麾下,斜卯、準葛二人。原來當時夾穀烈俊刺斜裏去,這二人就與其走散了,誤打誤撞,覷見剛才爭鬥,見走了一個將軍模樣的,議論道:“我看這一夥間都是文人,且都捉迴去,定是大功一件。”於是二人殺將出來。有分教:文士走散,富貴難尋。不知柴進等生死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水滸:換天改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非人哉1566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非人哉1566並收藏水滸:換天改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