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認識一個畫家,這個畫家叫張三強,在我們這裏頗有名氣,每年都在鎮裏舉辦個人畫展,都說人一出名就了不得了,平時經常有一些親朋好友登門做客求畫,鬧得張三強大部分時間都會在會客廳裏幫人作畫換人情。


    有一年的畫展如期而至,眼看新作品少得可憐,要取消畫展,非但張三強不甘心,文化局的領導也發話說不行,說鎮上就靠畫展豐富群眾的文化生活,張三強發愁了,照這樣下去,今年的畫展非得泡湯不可,他前思後想,決定趕赴去一個村子裏,


    村子是他去年去過的一個村子,離小鎮很近,隻有二十幾家村民,與外界聯係很少,到那邊租房子,閉門造車應該還來得及,說幹就幹,當天晚上,張三強撥通了老同學許攸的電話。


    許攸也是公職人員,專門負責居村考察,對十裏八鄉的村子了如指掌,馬上給張三強聯係了一家村民,那戶家裏隻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瞎眼大娘,平時有三間閣樓,沒人住,價錢也不高,搞創作是最好不過了。


    張三強聽了很滿意,事不宜遲,第二天早上就離別妻兒,帶著畫家作畫的家夥來到了村子,由於去年在這個村子待過幾天,三強對村子結構還是有印象,加上許攸在昨天大概的指點,很快就找到了那家人。


    村北麵依山,西麵傍水,風景秀麗,這家正好在村子的西北角上,靠山水都極近,張三強心裏暗暗慶幸,找了個這麽個人間家畜,二話不說就直徑推門進了庭院。


    當地居民所居住的都是閣樓,而且以木質為主,張三強迎麵就看到了一座精致的紅木閣樓,把太陽光遮住了大半,院子裏陰冷冷的,不過倒也清爽幹淨,最顯眼兒的就是閣樓下一口大水缸,滿滿的清水在晃蕩著。


    張三強尋思著四周,忽然有個老太太從黑暗的閣樓裏走了出來,應該是主人。


    張三強上前說明來意,老太太顯然已經被村裏的領導打過招唿,淡淡地一笑,算是歡迎,然後摸索著把張三強領到閣樓的上麵。


    三強在後麵跟著,心裏納悶兒了,這老太太可真行,瞎眼都能走得這麽自如,一定是在這裏生活很久很久了。


    三強算是住進了老太太的家,他住在樓上,老太太依舊住在自己的樓下,每日三餐由老太太負責,三強也是著急作畫,有時飯都顧不上吃,老太太人還不錯,就給他端上來,每當這個時候,三強總是謝謝謝謝的說個不停,順便和老太太聊上幾句。


    有一次,老太太問牆角那個三角架是幹嘛的?三強說是畫畫的架台,然後便問老太太的眼睛是怎麽瞎的?


    老太太隻是歎氣,什麽也沒說,就下樓去了,三強望著他的背影,心想這老太太一定有什麽不同尋常的經曆吧。


    實際上,三牆的三間閣樓隻用了兩間,裏麵一間當作臥室,外麵當作畫室,老太太在三強來之前曾經進行打掃過,這屋裏邊兒空空的,除了窗戶和一張磚砌的床,就什麽都沒有了,窗戶開在西麵,隻可惜已經用木板釘死,看不見外麵兒的山水,釘死的木板上還掛著一幅唐寅的牡丹爭豔的紡織品,有一次,三強畫一幅山水畫實在畫不下去了,便想把西窗拆開,看看外麵的山水,找找靈感,剛把牡丹爭豔摘下來,突然口渴的要命,一看水杯水壺都已經幹了個底兒朝天,想起院子裏的那口大水缸,便急急地跑下閣樓。


    老太太正坐在水缸旁邊的小板凳上,聽見他的腳步聲,迴頭說:你不要喝這水,缸裏的水不能喝。


    老太太的語氣很重,把三強嚇了一跳,三強很納悶兒,老太太怎麽知道她要喝水呢?正要問呢,老太太又說,我那屋裏有個水壺,那裏麵的水夠你喝的。


    三強也不多問,迴頭就跑屋裏去了,等他解了口渴,在出門問個究竟的時候,老太太已經不見了蹤影,他便返迴畫室去了,他剛要把窗子打開,可窗子被盯得太緊,徒手不行,他便想起自己有幾隻鋼製的刮刀,剛取迴來要撬窗,迴頭一看,老太太正在她門口,雙眼惡狠狠的盯著她,那樣子就像是他能看見三強一樣。


    三強嚇了一跳,心想這老太太剛才還不知道哪兒去了,怎麽一會兒又冒出來了,他剛想要和老太太打招唿,沒想到老太太先開口說話,你是不是在撬窗子啊?我告訴你啊,窗外河水淹死過很多人,你知道嗎?原來開著這窗子,這屋子裏鬧過多次鬼,你最好別開窗戶,省得自找麻煩。


    一句話說得三強被脊梁骨發涼,老太太鏡子走到三強麵前,有板有眼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個人住這房子嗎?


    老太太指著那扇窗子說:最初我丈夫家蓋這所閣樓的時候,本來就有這個窗子,後來我嫁到他們家來後,這間房子總是鬧動靜兒,請村裏的風水先生看了一下,說這是西麵的那條河在作怪,這條河多少年來淹死太多的人啊,怨氣太重,一開西窗,怨氣就衝進來了,所以屋子半夜有動靜兒,也就是鬧鬼,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紅衛兵說我們家是地主,抄家的時候把這窗子捅破了,我丈夫當時才34歲,被他們打了一頓,扔在這房間裏,我恰好又迴了娘家,迴來後,我丈夫就不見了,有人說是被水鬼索走了命,我後來一直找他,可就是沒人影兒,到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公公婆婆老早就死了,我一個人兒這麽多年守著這空閣樓,就是再也沒有開過西窗,也就沒有發生過什麽鬧鬼的事兒了。


    三強聽得一愣一愣的,神情癡呆地點著頭,繼而又搖頭,他心想,許攸可真不夠意思,怎麽找了個這麽個鬼地方,可轉念一想,也不能怪人家,一來自己催得太緊,二來徐優也不一定知道這情況。


    老太太看他不說話,接著說,你就隻在這兒待半個月,也不用害怕,隻要不動這扇窗和那口水缸就行了,說完轉身走了。


    三強一個人默默地發起呆來,事實上,三強也不是那麽膽兒小,隻是心裏覺得稀奇,他呆呆地望向西窗看了一會兒,忽然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那張磚砌的床,他心裏兒一驚,怎麽會是磚砌的呢?明明這是木質的閣樓,用磚這種笨重的材料來造一張床,可真一有點不可思議,這樣想著,他打定主意,明天到村上走一走,摸摸情況。


    晚上三強本來就有作畫的習慣,但是由於今天遇到的這些煩心事兒,他也就早早地睡下,睡到半夜時忽然醒來,外麵正在犀利地下著小雨,他披了件襯衫坐了起來,看看那扇可怕的西窗,又向院子裏張望,院子裏映著燈光,不知道這麽晚了,老太太在幹什麽呢?


    三強想著又重新躺到床上,突然,他意識到一件事兒,老太太不是瞎子嗎?怎麽會開燈呢?三強的心咚咚咚地跳了起來,他壯著膽子走下床,朝院子裏仔細一看,隻見一個穿黑色雨衣的人正在向院子裏的水缸跪著看身形,不是別人,正是那老太太。


    三強一屁股坐在床上,左手手腕重重地碰到床側麵的磚上,發出咚的一聲響,他馬上蹲下身子來,仔細查看剛才手碰到的地方,是一塊兒青磚,看樣子是被人動過,留下縫隙,三強把那塊兒青磚慢慢地抽了下來,一股腐爛的氣味兒衝了過來,三強趕緊捏進了鼻子,從包裏把手電掏了出來,原來床是空心的,裏麵隱隱約約地露出股綠光。


    三強壯著膽子,把手伸進去摸索,突然一隻老鼠爬了上來,他趕緊一抖手,縮了迴來。


    三強再見的老太太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昨天晚上半夜起來又遇到那麽多怪事兒,所以三強一覺睡到了中午,他被老太太的敲門聲驚醒了,爬起來開門,老太太已經把飯菜端了上來,他一邊說謝謝,一邊把飯菜接過來,老太太微笑著朝屋裏伸了下脖子,又轉身下樓去了。


    三強準備吃完飯出去走走,主要是了解一些關於老太太的事情,不管怎麽樣,他一直認為這個人怪怪的,再這麽不明不白的下去,說不定會發生什麽事兒,他為了避免老太太生疑,故意說自己去鄉鎮府辦點兒事兒,然後步行來到村口的一家距離老太太較遠的一所閣樓,敲門進去了。


    這是一家老村民,年紀最長的爺爺有93歲了,他坐下來和三強聊起天兒來,三強不得不感歎老人的記憶力,這麽多年,村子大大小小的事兒,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覺,三強就把話題引到老太太家裏來。


    老人眉頭一皺,半天才慢慢吞吞地說:老太太本名叫吳繁花,是外地嫁過來的,嫁過來之前,這公公婆婆就已經死了,隻有這麽個丈夫,由於她丈夫祖上是我們村子的老地主,所以家裏有些錢,後來有人懷疑他們家還有金銀珠寶沒交,就把她丈夫吊起來打,她丈夫死活不認賬,那群人就給他一晚上時間說清楚,說第二天在來搜,誰知道當天晚上下起了大雨,那家夥就失蹤了,不明不白,連個屍首也找不見,吳繁花從院子裏跑到街上,說她丈夫被水鬼捉去了,那時候是大半夜,人們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瞎了,人們趕緊到他家裏,果然,除了翻得一塌糊塗的家具,竟然看不見她丈夫的樣子,吳繁花一個勁兒地哭,可憐的很,幾個老爺們舉著火把,繞著村子河邊找了半天也沒發現,人們紛紛傳言,她丈夫真讓水鬼捉到陰曹地府去了,被他看見了,然後鬼便把他的眼睛弄瞎了,以絕後患,村子裏的人幫忙出了棺材幫他們家辦了後事,以後,這老太太就很少出門了。


    三強迴到吳老太家時,已經有點兒黑了,他想著昨晚在院子裏對著水缸跪拜的情形,心想可能在懷念自己的老伴兒吧,進了自己的臥室,三強想起昨天晚上發現床下的機關,他戴上了皮手套,將手伸了進去,這次沒碰到老鼠,三強從裏麵摸出了一樣東西,由於天色已晚,看不清楚,便用手攥著向外間兒走去,外間桌上隻有一盞台燈,他把台燈暗亮,借著刺眼的光芒一看,他手裏拿的是一塊骨頭,上麵斑斑點點粘著有些肉乎乎的東西。


    三強心裏邊翻起一陣恐慌,他想這不會是人骨頭吧?他剛想再去看看床下還有沒有什麽別的東西,突然發現門沒關,便去關門,順便往門外看了一眼,隻見吳老太正在院子裏看著他。


    吳老太一見三強手裏的東西馬上變了臉色,嚇得三強趕緊把門關上,他再次來到床邊兒蹲下,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剛才吳老太太分明是在看他,可是吳老太太是個瞎子,還有昨天晚上他既然是個瞎子,為什麽還要開燈?三強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和可怕性,他趕忙站起身來,剛一迴頭,便聽見咣當一聲,吳老太太進來了,手裏邊兒握著一把菜刀。


    三強拖著受傷的左腿跑出吳老太家,徑直走到了村長家裏麵,敲開門,拉著村長就往吳老太家裏跑,顯然這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院子裏的水缸已經粉碎,吳老太太仰麵朝天,躺在水缸的碎片上死了一會兒了,鮮紅的血在院子裏留的滿院子都是。


    第二天,很多村民聚集到老太太家,在三強的指引下,把閣樓上麵的床拆了,隻見一堆骨頭堆在床的正下方,上麵爬著好幾隻蟑螂,惡拙的氣息讓眾人後退了幾步。


    三強說這就是被鬼捉走的吳老太太丈夫的骨頭。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噓聲,三強又清清嗓子,把昨晚上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原來昨天晚上老太太要拿菜刀殺三強,動手前說出那骨頭正是她丈夫的,至於她丈夫的死因,是被吳老太太用菜刀殺死的。


    原來吳老太知道他們第二天還會逼他們交出財產,索性她把丈夫藥倒之後,用菜刀割了喉嚨,把屍體肢解,最後製造出謠言鬧鬼來嚇唬人,這招果然起了作用,保住了他的財產,而保存財產的房間的鑰匙藏在西窗的後麵,至於殺丈夫的吳老太太,本來就是丈夫家強買過來,平時受盡丈夫的打罵,早就心懷不滿了,至於老太太是怎麽死的,那要歸功於三強的反抗,老太太一刀砍過來,三強把頭閃過,可是左腿卻被擊中,一時疼痛讓三強猛地一頭撞向老太太,老太太畢竟年邁,一下子跌到了樓下的水缸上,所幸事後三強因為正當防衛並沒有受什麽處罰,隻是那堆骨頭中的頭部一直未找到。


    三強迴到家中,仔細想了一遍,又迴到吳老太家的院子中,引著眾人向原來的水缸下挖了幾尺,果然頭骨就在下麵,哪一年的畫展自然沒有辦成,隻不過,那一年當地報紙上流行著一則駭人聽聞的新聞故事,而作者的署名是張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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