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懇請少俠為我做主!狗子他搶了我的雞!”


    小孩a跪在地上拉著李廟緣的褲子裝作大哭的樣子。


    “少俠,狗子搶了我的孩子!”


    小孩b懷裏抱著一件舊衣服,團成孩子繈褓的樣子,坐在石頭上。


    “少俠,狗子把我一家十八口都殺了!”


    小孩c癱坐在地上,一手拍地,一手抹眼淚,頭上還帶著一塊布巾。


    “各位鄉親父老,不要急,待本少俠這就為你們懲惡揚善,殺了狗子,替大家報仇!”


    李廟緣腰帶上斜插著一根竹條,隨著他喊話結束,將竹條抽出高舉著衝向以一捆玉米杆當堡壘的“壞蛋”狗子。


    “哈哈哈哈,我看誰能打得過我!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狗子站在苞米杆上,雙手叉腰。在他身後同樣站著四五個扮演壞人的兒童。


    “我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李大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衝啊,殺壞人!”


    “衝!衝衝!”


    隨著李廟緣一聲令下,兩方人馬圍著苞米杆打起來,你把我按倒在地上,我騎在你的頭上,你拽著我的褲子,我脫了你的鞋子。


    都是一村的孩子,最小的四五歲,最大的就是李廟緣和狗子,也才十歲。倒也沒有誰下死手,路過的大人看到了,也都隻是笑笑,喊兩句小心點,也就罷了。


    通常小孩子都隻能撈配角出演,大魔頭和少俠,這兩個一線角色,由李廟緣和狗子輪著當。


    這個年紀的孩子,聽著大人們嘴裏青雲派的故事長大,自然人人心中都有一個少俠夢。


    殺貪官,懲惡人,幫弱小,揚美名,夢裏都是這些事。沒見李廟緣最寶貝的那根竹條,都摸的包漿一般光滑油亮了嗎?那可是他的劍!


    “快點走,青雲派來收弟子啦!”


    有一個孩子跑來喊他們,剛剛還鬧成一團的小孩們立馬作鳥獸散。


    狗子也跟著朝前跑了幾步,發現自己最討厭的李廟緣沒有跟上來,有些奇怪的迴頭問。


    “李廟緣,你怎麽不去?那可是青雲派啊!去了就能學武功了!”


    “我,我不去”李廟緣黝黑的皮膚有些發燙,他別過頭望著一邊。“我就留在嵐山村。”


    “真不知道你這樣聰明的人,在想些啥。我可走嘍!去青雲派當少俠去嘍!”


    狗子歡快的顯擺完,一股腦跑沒影了。留在原地的李廟緣,看了看小夥伴們離開的方向,咬咬牙,轉身走迴家了。


    院子裏,李三月正拿著李廟緣的褲子縫補。他雖然空間不缺金銀,但日常生活很少動用。


    目前他和李廟緣的勞動付出,足以自足。如果李廟緣以後讀書,娶媳婦,他也能拿得出錢來。倒也沒有那麽頑固,不肯用空間以前存下的財物。


    李三月因為會得一手好繡法,做起針線活來,比嵐山村其他婦女都要好。


    李廟緣正是淘氣的年紀,再多褲子都不禁穿。膝蓋和屁股的地方磨損最嚴重,李三月找來同色係的布縫上去,有時候會在補丁上繡幾個字,有時候繡一些小動物。穿起來倒也充滿童趣。


    “我迴來了。”


    李廟緣推開自己家院子門,裝作自然的喊了一句。看到他爹坐在樹下給自己補褲子,心裏暖暖的。


    “爹,中午吃啥?”


    李三月扯斷線頭,將針線包放好,褲子隨手疊了起來放在籃子裏,這才看向李廟緣。


    “吃餃子怎麽樣?有個人昨晚上做夢都在喊,要吃餃子,豬肉大蔥的餃子,一口一個,滿滿都是肉。”


    “肯定不是我!”


    李廟緣尖叫一聲,飛奔到李三月身旁,一手挽住李三月胳膊,撒嬌的靠在李三月懷裏。


    “哈哈哈”李三月笑了起來。李廟緣也跟著笑。


    隻是養大李廟緣的李三月,自然看得出,自己的好大兒有心事。眼角眉梢都帶著一點憂愁。


    “怎麽了?小緣。告訴爹爹。”


    “沒有啊!沒什麽!”李廟緣飛快否認,同時眼神不敢直視李三月,一隻手拿著自己的包漿竹劍,在地上劃拉著。


    “爹爹養了你十年,你覺得你能騙得了我嗎?”


    “我……”


    李廟緣咬著牙,有些羞恥又尷尬的看了眼李三月,看著看著,眼圈又有點紅了,明明是個壯碩的黑皮小子,唯獨在李三月麵前,一點點事情都藏不住,說哭就能哭。


    “告訴爹爹,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又闖禍了?”


    “才沒有!”李廟緣否認,倒也不是什麽拖拖拉拉的性子,想了下後,還是開口如實說“青雲派來挑弟子了,我想去學武功,可是我又不想離開爹爹。”


    “就這一件小事?”


    李三月哭笑不得。


    “這不是小事!這對於我來說,是天大的事情!”李廟緣非常認真的看著李三月的眼睛“我跟爹爹相依為命,將來是要保護爹爹的。我如果走了,爹爹怎麽辦?村裏婦女喜歡嚼舌根,範獵戶心懷不軌,還有其他那些小媳婦都盯著你,想當我後娘的人那麽多,我可不樂意!爹爹是小緣一個人的!不能有別人!”


    “嗬嗬”李三月忍不住笑了,裝作為難的樣子雙手環抱看著天空“小緣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到時候還這樣粘爹爹嗎?”


    “我才不要什麽家庭孩子!我要一直當爹爹的孩子!爹爹老了,我就給你做飯,洗澡,穿衣,帶你出去玩,給你講故事。就和我小時候,你也這樣對我一樣。”


    “我可知道,有人一直想當大俠!去青雲派,就離你的夢想更近一步了。留在嵐山村,沒有機會。”


    “嗯,我知道……”


    小小少年,臉上都是對夢想的渴望和對父親的不舍。他在猶豫,在糾結。


    李三月沒有什麽惡趣味一直看著自己的孩子掙紮。他拍了拍李廟緣的頭,鼓勵的看著他。


    “傻瓜,你難道沒有想過,如果你被青雲派選上了,爹爹可以和你一起離開嗎?”


    李廟緣眼睛一瞬間睜大,不可思議地露出一個呆傻的表情,似乎在問:還可以這樣?


    實在是,他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和李三月住在嵐山村,身邊的人也都是祖祖輩輩住在這裏的。從沒有人要離開。


    去青雲派學武功,最少也要十來年的時間。倘若自己真的入選了,爹爹把家也搬過去,到時候自己豈不是天天都能迴家看見爹爹了?


    笑容在李廟緣臉上炸開,少年的眼裏都是放鬆和興奮,他高興的一躍而起蹦到了李三月懷裏,像一隻猴子一樣,掛在他爹身上。


    “哦哦哦哦,太棒啦!”


    “那你還不快去?我可聽說青雲派隻在嵐山村停留一早上而已。”


    “啊啊啊啊……”


    李廟緣反應過來,飛快從李三月身上下來,一下子躥出了院子跑沒影了。


    徒留李三月還在院子裏,無奈的撫平衣角,搖搖頭,露出一個笑容。


    地上,被小主人暫時遺忘的包漿竹劍,靜靜躺著。


    在過去的歲月裏,有人拿著它,在想象的世界裏馳騁沙場,大殺四方,揚名立萬,濟世救人。


    李三月彎下腰,蔥白如玉的手指拾起了這根竹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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