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前兩天,李三月又感冒了。咳嗽起來半天都止不住,身體弓成一個蝦米。臉部漲紅,心胸悶痛。更嚴重的是有一次他直接暈倒了。


    等他醒來時,人在醫院病床躺著。李槿安原本握著他的右手趴在床沿邊睡覺,李三月一動他就醒了。


    李槿安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底下是厚重的黑眼圈,看起來美貌都大打折扣。


    李三月第一個反應竟然就是笑。躺在病床上,削瘦的一把身體,笑起來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把自己笑散架了。


    “笑什麽?”李槿安的聲音啞的不像話,伸手摸了摸李三月的額頭,那裏已經退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其實他的心口還是疼,渾身無力,但他搖搖頭,他記得快過年了。他想出院,迴去家裏,跟小叔一起過年。顧媽買了很多好吃的呢。


    “等會兒,我去叫醫生。”李槿安掖了掖被角走出了病房。


    關上門的刹那,向來走路目視前方,身姿端正的李槿安第二次垮下了肩膀。


    第一次是二十一年前,他在病房裏也是這樣送走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躺在病床上,瘦的如同骷髏,卻也還是笑著安慰他。最後哥哥說:“槿安,以後三月就拜托你了”


    李槿安那時候才讀高中,他是李家收養的孩子,卻和哥哥相處的如親兄弟一般。照顧侄子,從此成了他心頭第一重任。


    李槿安去醫院的抽煙區吸了整整一根煙,眉頭打成死結。


    支氣管肺癌,晚期。


    隨便哪個詞語都是能壓垮一個人的判決。上天卻將這些在折磨過父親後,又降臨在他的兒子身上。


    他將煙頭按滅,望著醫院窗外,那裏的樹木已經煥發了新的綠意,春天似乎要來了。


    看著小叔離開,李三月有些無聊的動了動插著針頭的左手。他仰頭眯起眼睛順著輸液管看上去。


    那裏掛的是一瓶寫著“複方氨基酸注射液”的玻璃藥瓶。他隱約記得,這隻是補充患者體內氨基酸,改善營養狀態的藥劑。渾身都疼,他一定在昏迷期間被做了很多檢查,胳膊上還有抽血的印記在。


    原本以為出院很難,沒想到第二天李槿安就帶著他出院了。迴到家裏,李三月才知道今天已經大年初三了,也就是說,他昏迷了五天。


    李槿安似乎把他當成了瓷娃娃,家裏暖氣足足的,還經常過一會兒就摸一下他的手和額頭,看自己是涼了還是發燒了。他一咳嗽,李槿安就跟著皺著眉頭,直到咳嗽停止,眉頭才略微放下。


    晚上睡覺也是被要求不能鎖門,好幾次李三月半夜醒來,都是突然發燒了自己卻不知道,被李槿安叫起來吃藥。


    他的藥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反正中藥西藥都有,包裝都被李槿安撕掉了。


    自己大概是得了什麽治不好,很嚴重的病了吧?要不然小叔不會這樣緊張自己。


    李家廚房時常飄蕩著熬煮中藥的味道。就連李槿安身上原本的香水味都成了苦澀的中藥味了。


    李三月喝藥很乖,李槿安拿來什麽他就喝什麽,一大碗一大碗的苦苦的中藥灌進去,他也能夠麵不改色。


    “苦的話就說出來,不要撐著。”李槿安準備了一個大果盤,裏麵全是稀罕的各種糖果蜜餞。


    李三月喝藥時從來不吃這些,他隻會在無聊的時候,剝一顆含在嘴裏慢慢的,任由他泡化掉。


    他怕苦,怕疼,可他現在學會了接受苦,忍耐疼。


    李三月知道,自己大概得了很嚴重的病。當他早上刷牙咳嗽抱著洗手台咳出血來時,他知道,自己大約也活不過命定世界線裏,原主的那次死亡時間了。


    那是,小叔李槿安的生日。


    ……


    按理說過年的日子應該很悠閑,但是李槿安常常接了個固話就匆匆開車出門不在家,李三月無聊時就一個人看電視,電視是黑白的,但是這個年代的劇情也挺有意思的。


    見到兩次李三月都在看電視後,李槿安直接買了一台大彩電迴來,替換掉了舊的黑白電視機。


    “喜歡看就看個夠。”李槿安帶著一點縱容。


    他不知道李三月看過更加高清,超薄的電視,他以為李三月喜歡花花綠綠的電視,小孩子嘛,都這樣,便直接給了他最好的。


    李槿安雖然常出門,但是每次飯點前一個小時必定會迴來煮飯,顧媽不知道去哪裏了,自從醫院迴來後,李三月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便也不去問。


    一天,李槿安從門衛處帶迴來一個包裹,寄件人是易江。


    “你說過的那個朋友寄的。打開看看。”李槿安找來剪刀,將快遞放在茶幾上。


    李三月接過剪刀十分高興的開始拆包裹,裏麵是易江承諾的三四十塊巴掌大的糍粑,包在油紙裏麵。還有一個惟妙惟肖的母牛花花的泥塑陶俑,裝在箱子裏。 另有一塊農村自己熏的臘肉。


    “小叔,我要給江哥迴禮!好嗎?還要給強哥,練知青寄,他們要結婚了,我估計是參加不了了,禮物要送到呀!還有梁斌,今年就該讀書了,可不能荒廢了,咱們資助他讀書,畫畫,好嘛?他很有悟性!將來未必不會是我們國家的莫奈!”


    “好,都聽你的,你想給他們什麽禮物,告訴我,我來準備。”李槿安站在李三月身後,看著他興衝衝的拆包裹,嘴裏歡快的說著話。


    此刻的李三月越表現的高興,李槿安就越痛苦。他半閉上著眼睛,盡量壓抑著聲線不表露太多情緒。


    他們兩個都知道,李三月迴不去紅星村了,他的生命已經敲響了倒計時的喪鍾。


    “好!謝謝小叔”李三月難得露出這樣充滿活力的笑容,因為激動,臉蛋都泛紅了。他自顧自念叨著。


    “給強哥和練知青一張自行車票據!對了,還有泰戈爾詩集,顧城詩集,要一整套油畫筆,畫本給小梁斌!啊,還要給梁隊長點什麽好呢?雖然不喜歡他,但是畢竟對我很照顧了,這個不能否認。那就首都的幹果特產好了……”


    李三月坐在李槿安副駕,兩人花了兩天時間準備了好了給紅星村朋友的迴禮去郵局寄走了。


    從郵局迴家屬大院的路上,李槿安放慢了車速。李三月便看到街邊的電影院門口,淩誠手裏拿著兩張電影票,兩瓶汽水,時不時看了眼手表,顯然在等人。


    很快,一個紮著麻花辮的女孩子走了過來,淩誠雖然不耐煩,但是依然遞過去了飲料,兩人一同走入了電影院。


    很顯然,這是一場約會。


    李三月知道李槿安故意從這裏開車經過,為的是讓自己看到淩誠的作為。但是其實大可不必,因為他已經不愛淩誠了。


    “快點迴去吧,小叔,餓了。”李三月無所謂的靠在座椅上說。


    “好”李槿安懷著隱秘的小雀躍踩下油門驅車離開。


    真好,他的山茶花,始終是他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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