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暴雨,主打的就是突然的下,乍然的結束。天地間被洗滌一新,空氣裏都是清新的味道。


    李三月的手還沒好,梁衛軍安排他跟著自己的侄子梁斌一起放牛。


    才八歲的梁斌,一個人放著生產隊三頭牛,已經能拿一個工分了。


    “大伯叫我帶你放牛,這不是給我找事兒嘛!牛跑了,你都追不上。”梁斌天天山坡地頭的跑,皮膚曬的黝黑。後腦勺還留著小拇指粗的一股頭發,編成了小辮子,拿紅繩綁著,說話時跟著搖晃。


    紅星村有個習俗,小時候難產出生的孩子,在十二歲前,都要留著小辮子,父母相信這根細細的紅繩能拴住孩子,不被地府的官差捉走。


    “那可以麻煩你照顧下我,教我放牛嗎?”李三月對小孩子有著極大的耐心,他跟在梁斌身後,溫柔的問。


    從來沒有得到大人重視,都是被當做小屁孩看待的梁斌,偷摸的瞄了眼這個城裏的新知青,看對方不生氣還笑著跟自己說話,長的也好看,一下子自己反而漲紅了臉。


    “也行,你跟著我!”梁斌撓了撓頭,走去村裏的牛圈,踮著腳,打開了門。


    “哞——”


    渾厚的牛叫聲傳來,隻見一隻棕黃色的長著牛角的公牛不緊不慢的甩著尾巴踏著小方步走了出來。


    緊接著後麵是一頭活潑的小公牛。牛角才冒了尖尖,別致可愛。小牛的鼻子上有塊黑色胎記,看起來如同一個愛心一樣。


    再接著是一頭懷孕母牛。腹部隆起,嘴裏反芻嚼著食物,走起路來不緊不慢。


    梁斌取下掛在牆上的兩個牛籠嘴,來到第一頭公牛麵前,隻見他靈巧的把住比他還高的公牛頭,三兩下就戴上了籠嘴。公牛也不反抗,任由他施為。


    梁斌牽著公牛脖子上的繩子,將另外一個牛籠嘴遞給李三月。


    “花花很聽話的,你去給她戴籠嘴,就像我剛才那樣。”梁斌指著那頭懷孕的母牛說。


    李三月接過這種一根草繩穿著竹片編織的籠嘴,來到母牛麵前。


    他伸出手摸了摸母牛,母牛當真是一頭性格溫順的好牛,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溫潤的牛眼裏映照著這個陌生的人類。


    李三月試了兩次,才戴好牛籠嘴。梁斌對他比了個大拇指,他記得自己第一次放牛的時候嚇得不敢上手,這個知青看著弱,膽子還不小嘛!


    隻要牽著了領頭的公牛,母牛和小牛都會跟著走。梁斌背上背著小背簍,牽著牛,帶著三頭牛,一個人,朝坡上走去。


    “我都是輪著地方放牛的,今天給他們去陽坡上吃草。明天就去陰坡,後天去河邊。”


    梁斌走在前,李三月走在後。他看著梁斌一邊走,一邊把遇到的幹牛糞用樹棍撿起來,丟在身後的背簍裏。他做這些熟練極了,甚至每每發現一塊新牛糞,都嘴裏歡唿著衝上前。這讓李三月懷疑他撿得是金子,而不是牛糞。


    “你怎麽撿牛糞這麽高興呀?梁斌”李三月手上拿著在路邊折下的樹枝,欣賞著紅星村茂盛的山林風景。


    路邊有不知名的野花,間或蝴蝶,蜜蜂飛舞。更有墨綠淺綠的灌木叢,一些紅色漿果點綴其間。


    “以前牛糞要上交,現在不用,誰撿到就是誰的。我多撿一塊牛糞,等迴家了,堆在一起,媽媽撒在我們家的菜園子裏,就能長很多很多菜了!”梁斌理所應當得說。


    紅星村有集體種植的菜園子,但是也允許村民自己種小菜地。這個有嚴格的規定,看一家多少口人,分配你允許種植的菜園子大小。雞,鴨,也是,如果要養,也有規定,還要上繳一部分給村集體。


    李三月覺得梁斌真是個好孩子,比現代那些成天隻知道打遊戲,吃快餐,什麽家務活都不知道幹的孩子強太多了。果然越是貧窮的時代,越能造就吃苦耐勞的品格嗎?


    牛吃草,梁斌除了撿牛糞就是找野果,找到了也不吝嗇,喊李三月一起吃。什麽狗屎耙,覆盆子,野桃子……有的酸甜可口,有的卻澀的難以入口。梁斌不愧是山裏長大的孩子,眼睛銳利,總能第一時間發現能吃的東西,又會爬樹摘到高處的果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梁斌就把公牛拴在大樹上,和李三月各迴各家吃飯。吃完飯他們可以休息一個小時,然後再迴到山林裏。


    五點多天黑前,再把三頭牛牽迴牛圈,鎖好門,這就完成了一天的放牛生活了。


    羅強問李三月放牛一天的感受,李三月正捧著一碗玉米糊糊吃,想了想點點頭說“挺好玩的。比撿石頭好玩,當一個牧童很快樂。”


    易江搖搖頭,唿喊到“不得了,墮落了。”


    羅強將洗臉巾砸到易江頭上,瞪了他一眼:“咋說話的?”


    易江嘿嘿直笑。


    第二天李三月早早的又去找梁斌放牛,兩人吆喝著牛到山上後,李三月從口袋掏出一把糖果遞給梁斌。


    “我不要,我爸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還是這麽貴的糖。”


    梁斌嘴上說不要,但是眼睛還是忍不住看著糖果。農村孩子小時候沒有什麽零嘴吃,這些商店裏花花綠綠的糖果,可是隻有過年才能吃上一迴的,如今在自己眼前,有這麽大,這麽大一把,最少有十顆呢!


    “沒關係,昨天你不是還請我吃了那麽多野果嗎?這是我請你吃的。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好朋友就可以互相請吃東西的。”李三月一臉認真拉開梁斌上衣口袋,把糖果倒了進去。


    “你如果不要,就是沒把我當朋友。那可太讓我傷心了!昨天你還教我放牛,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了呢!”李三月裝作傷心的樣子低著頭,睫毛低垂,半合著眼。


    梁斌將自己的手在褲腿上擦了擦,伸過手拉著李三月的手搖了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別傷心了,我們當然是朋友了!一般人我還不帶他放牛呢!村裏想放牛的小孩多了去了,我隻帶你放牛!”梁斌黑黑的臉蛋上還沾著汙漬,但是挺著胸膛承諾的樣子又分外認真。


    好像第一次見麵還說李三月幫不上忙的人絕對不是他一樣。


    李三月覺得逗弄梁斌這樣的小孩太有樂趣了!笑著迴握著梁斌的手,也搖了搖。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某個固有印象,終於他忍不住問梁斌。


    “你會騎牛嗎?我看書上很多牧童騎牛的描寫。當然我隻是問問,要是太危險,或者你沒有騎過,可千萬別勉強。”


    “那有什麽,不過不能在村裏騎,牛很辛苦的,也就這幾天暫時不用犁地。再等等,秋種的時候,就要犁地。所以我一般不騎它們。這個花花最乖,可以騎,但是它要下小牛了,也不能騎。公牛有時候給騎,有時候不給騎。”


    梁斌說著走到正在吃草的公牛身邊,摸了摸公牛的脖子,公牛哞哞叫了幾聲。隻見梁斌靈活的像隻猴子,一手抱住牛脖子,一個蹦跳,就爬上了公牛的背上,高高的騎在牛背上。興致來了,對著山林吼了幾嗓子。


    大山將梁斌的唿喊傳為迴音,一圈圈蕩開,知了聲,鳥叫聲和著孩子的喊叫,倒像是一首山林交響曲一般。


    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


    詩裏的景象在此刻具象化。李三月看著梁斌得意的雙手抱臂,任由公牛走動,絲毫不擔心掉下來,十分佩服。


    想來公牛也知道這個孩子對他們很好,沒有惡意。而梁斌也信任著自己一直放牧的三頭牛兒。


    李三月笑著鼓掌稱讚梁斌,兩人雖然差了一輪,但是一起放牛相處起來倒真像是朋友一般自然,放鬆。


    “你跟別的大人不一樣!”梁斌拉著牛們迴圈裏,李三月幫忙鎖門。


    “怎麽不一樣?”李三月問。


    “就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大伯,他們都很忙,沒有人聽我說話。也沒有人因為我會爬樹,騎牛,就說我厲害。”


    李三月牽起梁斌的手送他迴家,聽到梁斌的理由,有些悵然。


    他在當老師的時候就發現了,越是農村,父母對孩子的學習都是放養狀態,隨心所欲,孩子能不能成才全靠自己。


    農村父母也很少有人會及時表揚孩子,在他們看來,能上樹,會騎牛並沒有什麽用。能多一點工分嗎?能多分一把糧食嗎?不能,所以沒有什麽用。


    他們活著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為了一日三餐勞作。看到的是能否獲得收益。


    但是你不能否認他們也是愛孩子的。家裏如果有好吃的,一定是全家都一致留給孩子。過年大人都是舊衣服,怎麽也會想辦法給孩子買一件新衣服,一雙新鞋子。孩子病了,最著急的也是父母,徹夜難眠的守著。


    這是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的事情,也是時代造就的。李三月相信,隨著這個國家發展的越來越好了,人們認知提高,對於和孩子的相處,一定會更加妥帖,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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