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的,是酒。”


    是宮裏的長春酒,配上生州烏、生糙烏、糙撥、白芷各、細辛和冰片,曾經見中醫院的爺爺做過,風濕痛的時候就喝一點。


    對外傷,多少有效果吧。


    “嗯。”他接過,不多話。


    “怪了,我還以為你會說,‘哎,你少管閑事啊!’或者是,‘不需要你同情’。


    沒想到啊,真沒想到。”莫寒雙手抱膝,見祁洗玉依舊沉默,便繼續自語,“哎,你不會是被我弄傻了吧?……其實,我覺得你是我的前世,真的。”“莫寒,我們不一樣,太不一樣。


    人和人本身就是不一樣的。


    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了。”


    “祁,你的名字是祁嗎?”“是,隻有祁。”“祁,你像……我救不了自己,我想救你。”“你已經救了你自己了,而我,誰都救不了我。”祁洗玉搖搖頭,自嘲道。


    “一定要走那條路嗎?你明知道……”“是救贖。”祁洗玉迎風而立,白色的衣袍被吹得很高,很高,遮住了莫寒望向他的視線。


    “是啊,不是終結,是救贖。”……莫寒托著祁洗玉的手,拂過他蒼白的骨節,“幫我抄份詞吧。


    再譜曲,興許過後,就成絕唱了呢!”他點頭,欣然接受。


    “啊?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啊!以前不老討厭我的嘛?嘻嘻……不是折服在我的魅力之下了吧!”莫寒仰頭看他,他比她高一個頭,夕陽將最後一片餘輝灑在他臉上,眉眼間開出一朵即將枯萎的花兒,美得炫目。


    祁洗玉將手搭在她頭頂,“你我不都一樣?”他笑,像幹慡的秋風,夾雜著ju花苦艾的清香。


    同在一座囚籠,我們是同類,卻不是彼此的救贖。


    我們都是泥菩薩,誰也救不了誰。


    曾以為直來直往才不虛偽我們是同類卻不算一對始終學不會用粗糙的方法給彼此安慰不能依偎就像刺蝟愛上玫瑰當防衛是自我的基本配備脆弱是種罪所有傷悲都像是借題發揮生命是否鋸齒痛才是真實——————當刺蝟愛上玫瑰-----------------------------------------------------------------


    天,這章太搞了。


    寫得我眼睛都要瞎了!偶自己的胃裏頭都在泛酸


    心藥


    莫寒坐在鏡前,任彌月散開她頭發,兀自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今日忽傳景德帝病重,莫寒作為長女,自然守在紫宸殿內,親事湯藥,算是替這身子的原主盡一份孝心吧。


    景德帝做人也夠失敗的了,先不論他政績如何,光是後宮事宜就如一堆亂麻。


    皇後、太子和他寵愛的祁洗玉一同算計他。


    更無須說,沈喬生一等外臣。


    而大皇子襲深、三皇子襲廣,誰又敢說他們無謀逆之心呢?景德帝歪靠在床上,麵色泛紫,唿吸不暢。


    太醫戰戰兢兢地隻說是虛寒症,調理幾日就無礙了。


    內侍又端了藥來,那藥汁黝黑黝黑,冒著熱氣,惹得莫寒胃裏一陣翻騰。


    小太監在床前跪下,雙手將托盤舉過頭頂。


    皇後稱病,說是怕來了過了病氣給皇帝,襲遠此時也隻背手立在一旁,沒有絲毫上前接藥的意圖。


    襲深、襲廣垂首站在襲遠身後,亦不敢上前,祁洗玉嚴格說來算是外臣,所以也不在。


    莫寒自覺,提步上前,側身坐在床沿,看這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形容枯槁,不由得一窒,端起藥碗,感受白釉的滑膩,見一朵蓮花開在濃黑的藥汁裏,心中不由得一陣抽痛————藥,前麵加個“毒”字依然稱作藥。


    她悄悄瞄一眼襲遠,見那人依舊如石像般靜默不語。


    不再踟躇,拾起銀勺,攪動藥汁,見不再燙手,便一勺一勺餵給床上憔悴不堪的中年男人。


    用完藥,景德帝一揮手,命眾人都下去。


    莫寒將藥碗放迴托盤,起身欲退,卻被景德帝叫住。


    莫寒一臉茫然,也不迴頭看襲遠了,她已經被景德帝的目光攫住,無法脫身。


    她無法,將那縱情聲色的君王同眼前目光如炬的男人重疊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是宮燈的燈芯快要燃盡,忽明忽滅,映得眼前人熟悉的麵龐一明一暗。


    他伸手在莫寒眼前一晃,再微微彎曲手指,合攏成拳,仿佛握著天下最寶貝的東西一般。


    他望著空空如也的手,竟倏然發笑。


    那笑聲低沉嘶啞,若連天衰糙的墳地裏,烏鴉的啼鳴。


    “你看見了嗎?看見它了嗎?”他終於開口,吃力地抬起握拳的手。


    她搖頭,卻挪不開直視他的眼。


    “哈哈……咳……咳……”莫寒想伸手輕拍他的背,想為他舒氣,想叫他一聲父皇。


    莫寒,她迴來了,真正的澹臺莫寒迴來了,她控製不了這個身體,卻將她的情感滲透進四肢百骸。


    淚水順著臉頰緩緩下落,像是被定格的畫麵,極盡挽留,那最後一滴淚,總懸在下頜骨上,遲遲不肯墜落。


    她走了,徹底地走了,留下她為她脆弱的親情留下的最後一滴淚。


    “是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是他們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


    阿九,朕的女兒,你能攥緊它不鬆手嗎?你能嗎?”那聲音像是從遠處極速衝來,一字比一字強,重重地拍打著莫寒的心,一浪接一浪,久久不能平息。


    莫寒沒有猶豫,她搖頭,眼中無一絲閃躲。


    “嗬嗬……”他自嘲地笑著,仰頭看向雕龍鍥鳳的屋頂,長長地嘆息。


    他也曾是兒子,是二弟,是兄長,是風流倜儻的男子,是為她癡狂的少年……他既不是長子,也不是嫡出。


    他曾以為,他生來就是陪襯,襯托長兄的睿智冷靜,襯托三弟的文採風流,襯托四弟的能騎擅射。


    他平靜地生活,聲色犬馬,治世經典,一併承襲。


    如果沒有那一次偶然的相遇,如果沒有生命中的擦肩而過……一切都會平靜渡過。


    他不該遇見她的。


    他抬眼再看一次似曾相識的臉,忽然想起因果循環四字。


    誰是誰的因,誰又是誰的果?那年她也是這個年紀吧,不,更大些,應是過了及笈之年了。


    她水蔥般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心,他想抓住那素白倩影,隻是鏡花水月。


    彼時,她巧笑倩兮,眼若星月,唇角輕勾,勾起他年少的心。


    那時,她已成太子妃。


    為什麽會為一個如幻影般的女人癡狂。


    興許是她填補了他心中的空洞,興許是她掀起了平靜表象下的波濤洶湧,興許隻是為那一垂首的溫柔,興許是她激發了他心中積攢已久的欲望……


    那是愛嗎?他也不清楚,至今仍不明白。


    隻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兄弟,那噴薄而出的血,像一鍋沸水,潑在他心上,每當傷口結疤,總會被人生生地剜去,露出裏層鮮嫩粉紅的新肉。


    當他站在高處,睥睨眾生,他忽然覺得他不再需要她了,就像不需要任何人一樣。


    她死的時候,依然在笑,一身素白,連發簪也沒有。


    鮮血落在她白色襦裙上,綻出一朵朵冬日紅梅,她唇角嫣紅,眼若寒星。


    她在說,你欠我的,更欠你大哥的。


    “朕也攥不緊它,它給朕的太多,朕不想要的它也給。”落梅,朕想將它還給你,還給大哥,為何,你又不要了呢?“阿九,你像她。


    沈星玥的女兒竟然像她……真是天大的諷刺。


    阿九,你看見了嗎?看見沈星玥眼中的恨了嗎?你知道嗎?她也姓沈,朕不愛她,朕不愛任何人!可是,朕欠他們,朕欠他們每一個人。


    朕任他們去鬧,去爭吧……朕活夠了,夠了。


    一人來,一人去,無間地獄亦是一片樂土,哈哈……”莫寒走的時候,他將一硬物塞進她手裏,將她的手與那物件一同攥在手心,直到莫寒吃痛哼出聲,才恍然驚夢般鬆開手,他傾過身子,用龜裂的嘴唇輕觸莫寒額角,在她耳邊呢喃:“朕欠你的,不留到下一世。


    你是朕的女兒,這個怎麽用,全憑你自己……”出門前,莫寒仍聽見他的低語:“大齊不欠你們的,天下永遠姓澹臺……”


    權力就像一個陷阱,不管什麽掉在裏麵,都沒法逃脫,甚至親情。


    淅淅瀝瀝一場春雨,皇宮一片濡濕。


    莫寒也不執傘,靜靜地走在花園小徑上,任雨水侵濕衣裳。


    仿佛有許多人,穿著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宮裝,閃過她眼前,嘴唇開闔地問她些什麽,也有人拿著傘,快步跟在她身旁,更有人瞳孔放大,瞠目結舌。


    斜風細雨不須歸。


    不是不須歸,是不知歸向何處。


    “阿九,阿九,你醒醒,你別唬人了!”襲遠晃著眼前幾近呆滯的人,他怕太用力,弄疼了她,醒來又是一頓喋喋不休的抱怨,又怕勁太小,搖不醒她。


    莫寒的視線終於有了焦點,卻傻傻地問:“襲遠,你是我弟弟嗎?親弟弟。”


    “怎麽又問傻話了?”襲遠將莫寒洗澡用的麻布大帕子扔在她頭上,胡亂地揉來揉去,“誰願做你弟弟?話說不了半句就發愣,不念《烈女傳》,不背《女則》,盡寫些刁鑽文字,還時常穿著男裝在汴梁大街上亂晃,更不會女紅刺繡,不懂品茗之樂……”“襲遠,你好囉嗦,男孩子這麽愛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古來隻有長舌婦一說,到了咱們這一朝,恐怕要為你再多出個詞來……哎喲,我說你輕點啊!笨手笨腳的……”莫寒洗完澡,穿上睡衣,糙糙批了件外衫就入了前廳。


    襲遠正慢悠悠地喝茶,見她衣衫不整也無太大驚訝,多半是被嚇習慣了。


    “這碧螺春是上好的,隻是放在你這浪費,你最多肯喝也隻是牛飲,白白糟蹋了好東西。”莫寒也不同他爭論,坦然道:“你喜歡就拿去好了,放我這也是等著發黴。”她挑起濕漉漉的頭發,整頓衣襟。


    “還有些自知之明。”鼻尖縈縈繞繞著一股馨香,清清甜甜,令人舒心。


    “你這是什麽香?”


    “哦,在玫瑰露裏加了些白芷。”白芷味香色白,為古老的美容中藥之一,白芷對體外多種致病菌有一定的抑製作用,並可改善微循環,促進皮膚的新陳代謝,延緩皮膚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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