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墜笑道:“這還是周歲時穿的。待會兒給您看看滿月時候的衣裳,那才叫小。”


    紫容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他四個月了,照玉墜說的,比別人四個月的肚子要大些。


    可隻是這樣看著,實在是沒法想像那兩個小東西生出來是什麽樣子……竟然隻有這麽小:一個巴掌就是一件上衣,一條褲腿裏麵,隻能艱難塞進他的一隻手腕。


    紫容又咕噥一聲:“好小……”


    玉墜抿著嘴笑,轉過頭看著他的肚子道:“要是再大,生的時候就費力,而且小孩子不都是這樣嗎?兩隻手捧著就夠了,渾身都軟。奴婢娘說,小孩兒的骨頭都是軟的,尤其是這兒。”


    玉墜抬手指了下頭頂,“軟趴趴的,不能動。”


    紫容瞪圓了眼睛半張著嘴,半晌,才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稍微皺著眉有點壞地笑道:“那殿下不是連抱一下都不敢。”


    兩個人嘰嘰咕咕邊做邊說了一氣,後來想起夏天時候,陸質讓嚴裕安開庫房取出來的兩匹給紫容玩的料子,索性全刨櫃子找了出來。


    到最後紫容也跟著給出主意,他大著肚子,連長時間的低頭都不方便,玉墜便縫一會兒就拿到他眼睛跟前叫他看看。小襖什麽色,要配什麽色的小棉褲,兩個人全有商有量。


    嚴裕安知道了,也來湊趣,隻是大管家的湊趣,手筆要大得多。


    淺粉色、月白色,桃紅色和大紅色,撒銀絲、蹙金線和暗霞紋,各式各樣顏色與繡紋的錦緞鋪在冼音苑暖閣火炕上。紫容和玉墜坐著挑不過眼了,那邊嚴裕安還在庫房挑挑揀揀,不停歇地讓下人往外搬。


    眼見連桌上都要占滿放不下了,紫容趕緊打發了人去叫他。


    嚴裕安進門時,麵上盈著滿滿的笑,見了紫容趕忙行禮,“給主子請安。”


    紫容叫他起身,看著滿屋的緞子,道:“這太多了,你看這些衣服有多小,做夠一年的衣裳都用不了。”


    嚴裕安笑道:“您隻管挑,看著順眼的都叫人使了做出來。能被使點邊邊角角,都是這些料子的福氣。更不必替王爺省,從前這些東西流水似得入庫,要不是有這件喜事兒,王爺可得發愁沒處使呢,這算給王爺解憂啦。”


    紫容被他說得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說:“我們就是閑得無聊,瞎玩呢。”


    嚴裕安正色道:“主子玩就是正事,伺候您玩的盡興,又是奴才的正事。”


    玉墜手頭突然多了這些東西,女孩子家,心裏頭就是喜歡這樣,臉上也是個笑模樣。她對嚴裕安福了福身道:“多謝您了,晚間殿下迴來,求主子給您討個賞。”


    嚴裕安跟著笑,道:“嗨,還是姑娘最知道老奴的心思!”


    他說著便退出去,留幾個丫鬟和紫容在屋裏。玉墜被他悄悄叫出去,吩咐了雖說是玩,但定要仔細著那些針,千萬別昏了頭,把針落到衣服裏頭。


    小孩子不會說話,被紮的嗷嗷哭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等查出來,滿屋的人都要跟著丟小命。


    玉墜得他一句提醒,這才醍醐灌頂。


    於是截至今日,連先前同夏雲和秋月一塊做的小衣服都不敢用了。往後再做,從頭至尾都不離手,做完就鎖進櫃子裏。


    除了她和紫容,不敢再叫經過任何一個人的手。


    下午從大理寺出來,陸質去了一趟固倫的府上,略說了幾句話,沒有留晚飯,但迴府還是有些遲了。


    天色已全黑,且籠著厚厚一層陰雲,星子與月光不見影蹤。下馬車之後,寒風唿嘯,刮在麵上刺的生疼。


    照他的吩咐,府裏傳晚飯的時辰很準,到點就開飯,不等他。


    所以等陸質進了暖閣,紫容早已經吃完了好一會兒,在靠著打盹。見他進來,眼睛是一瞬間便亮了,嘴卻撅著,也不似往常往小榻邊上挪,隻待在原處,裹著毯子縮著,拿一雙圓眼睛瞪他。


    “是我錯了。”陸質剛進來,身上挾帶著寒氣,先不敢上前,站在原地等丫鬟解他身上的大氅,邊道:“去了一趟姑姑那兒,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紫容聽他說去了哪,心裏就不擔心了。原本也並沒怎麽怪他,隻是聽見窗外風聲唿嘯,不知道他會不會受風吹。


    陸質在爐子上烤熱了手才靠過來,挨近紫容,臉上笑眯眯的:“還生氣?”


    紫容道:“你不想我,就不要迴來了。”


    “想,怎麽不想。”陸質先隔著毯子拿側臉親熱地蹭蹭花妖日益大起來的肚子,“一整天都想的不行。你這個,小沒良心。”


    他嘴裏邊說著“小沒良心”四個字,邊湊上去在紫容唇上偷了幾個香。親完了也沒退開,跟紫容頭挨頭坐著,一隻手熟門熟路地探進了毯子裏,掌心貼在鼓起來的肚皮上緩緩摩挲,問:“今天有沒有難受?”


    紫容像被唿嚕舒服了的大貓,小脾氣這就發不出來了,眯著眼靠在陸質肩上說:“不難受。”


    “那做了什麽?”


    “睡了一覺,吃了四頓飯。”紫容乖乖地給他摸肚子,整個人都往陸質懷裏蹭了蹭,動作間帶過去一陣暖香,慢慢地說:“還做衣裳了,嚴裕安拿了好多好多好多的料子給我和玉墜,你要賞他。”


    陸質捏捏他的鼻子:“有那麽多?他倒是會借花獻佛。”


    紫容軟聲道:“就是有好——多。”


    “嗯。”陸質道:“做了什麽衣裳?”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隻要說起和孩子有關的事,紫容總會覺得羞赧。


    他頓了頓,才說:“給他們做的衣裳。”


    他把腰輕輕挺了一下,陸質明白了,眼裏也帶上了笑意:“是該做了。我昨天還想,是不是跟太後要兩個織造局的女紅出來……你今兒是管看還是管做?”


    紫容仰頭翹著下巴道:“當然管做。”


    陸質點點頭,道:“那給我看看你做的,叫在下瞻仰瞻仰。”


    紫容抿著嘴看他,不一會兒紅了臉,兩隻又黑又圓的眼睛裏好像含著一層水潤潤的光,引的陸質的心動了又動。


    他慢慢湊近,含住紫容的下唇輕咬了一口,低道:“快,拿出來。”


    “……你不許笑話我。”


    “不笑話你。”陸質道。


    紫容從他身上起來坐正,細絨的毯子滑下去一些,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陸質倒是看見他的兩個耳朵尖燒紅了。


    花妖的手一直在毯子裏捂著,過了一會兒,才被他慢騰騰地拿出來。陸質看他緊攥著的手心外露著一角布料,心裏不急不忙地猜測,是個肚兜?或者……是隻襪子?


    襪子應該比較容易些,陸質就以為差不多就是這個東西了。


    “這個……給、給你,你要是不喜歡,就丟掉吧,我、我隨便做的……”


    紫容把緊攥的那隻手擱到陸質腿上,垂著頭眼睛四處亂瞟,就是不看陸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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