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


    楊朝升啐了一口。


    “大師兄,你們這位哈旗主做人忒不地道了,忒不是東西。合著三天沒生意,夥計吃夥計是吧?居然聯合外人坑您。”


    老人言:能坑你的,往往是自己人,是熟人呢!


    白一彪的一番好心,居然全喂了狗。


    細想想,也是人性使然。


    堂堂旗主家吃糠咽菜,曾經的旗丁倒是闊綽的接濟起主子來了。


    特麽倒反天罡了這是……


    擱誰的心裏頭舒服?


    一天。


    旗主哈峇戲不知道從哪兒搞來兩瓶李渡酒,借答謝為名,咋地也要請白一彪到家裏喝頓酒。


    李渡酒產自內地的阿卡林省,素來以“色澤清亮,味甘醇厚,香雅馥鬱,迴味悠長”的特色,馳名整個華夏酒文化圈。


    這款高粱酒的酒精度52度,喝完不打腦,不作渴。


    如此烈酒,屬實是白一彪的心頭好。


    哈峇戲心裏頭門兒清。


    身為草原人的後代,大棒骨啃起來,大碗酒喝起來,那叫一個豪邁。


    正因為如此。


    哈峇戲一家子齊上陣,把獨在異鄉為異客的白一彪,灌了個五迷三道。


    在酒桌上。


    哈家人的好話說了一籮筐,有些話看似有意無意,實則旁敲側擊。


    通過零零星星的言語,就將白一彪的身家,摸了個底掉兒。


    哈旗主假模假式的為白一彪考慮。


    說什麽現而今港島的治安不好,錢帶在身邊不穩妥,不如放到鬼佬的洋行,讓他們幫自個兒投資理財。


    這樣不但安全有保障,還能吃到股息紅利。


    白一彪對此不置可否,倒是沒有反對。


    沒曾想。


    翌日一大早,哈峇戲就領了個洋鬼子找上門來。


    洋鬼子叫埃爾登·唐寧,跟白一彪還是舊相識。


    那會子,人家在四九城倒騰古董,妥妥的實力派,有錢人。


    按理說,老白家跟八狗聯軍有血海深仇,嬰、米、罰、嘚、鵝、日、囈、嗷,無論哪國人,有一個算一個,白一彪真心不待見。


    獨獨這個叫埃爾登·唐寧的嬰國佬,能夠跟他這位白家大爺聊上兩句。


    埃爾登跟其他洋鬼子完全不一樣。


    他一副沒臉沒皮的臭德行,也就是北方人常說的“二皮臉”。


    上至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埃爾登跟誰都能嘮幾句嗑。


    京味兒十足的燕京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那叫一個荒腔走板。


    民國男神們標配的長衫馬褂,穿在他身上,就像上演一出沐猴而冠的戲碼。


    埃爾登·唐寧儼然四九城一道獨特的西洋景,一枚家喻戶曉的樂子人。


    現而今這個嬰國佬大變樣,穿西裝打領帶,皮鞋擦的透亮,手裏頭還握著一根文明杖。


    埃爾登·唐寧從古董商搖身一變,成為了港島最大嬰資銀行“會瘋”的襄理。


    “大師兄,您也是老江湖了。豈不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理兒。”


    金融資本有句名言叫:錢生錢,資本永不眠。


    這一頭,埃爾登·唐寧不停灌輸“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之類的金融理念。


    另一頭,旗主哈峇戲擱一旁及時助攻,敲敲邊鼓兒。


    於是乎,一張旱澇保收,經濟收益前景巨大的餅被當場畫了出來。


    白一彪沒能遭得住,被說動了心,打算小小嚐試一下。


    等他在幾份滿是英格裏希洋碼子的文件上簽下大名。


    埃爾登·唐寧便成了白一彪在港島的金融投資經紀人。


    起先,著實在股市和匯市上小賺了幾筆。


    正如沃倫?巴菲特所說“人賺不到自己認知以外的錢”。


    更何況,還是別人事先設好的一個圈套。


    白一彪嚐到的幾次甜頭,不過是人家灑下的餌料而已。


    在他被忽悠加大注碼後,先前順風順水的局麵突然變得急轉直下。


    埃爾登·唐寧三天兩頭的催促著白一彪補倉,還pua他股市抄底的真諦,直到榨幹他所有身價。


    等白一彪幡然醒悟過來,要求埃爾登·唐寧給自個兒一個解釋時。


    埃爾登·唐寧拿出那幾份滿紙洋碼子的文件,說什麽投資有風險……在文件條款中列舉的明明白白,從法律層麵,他不用擔一丁點兒責任。


    與此同時。


    旗主哈峇戲也在事發半個月前,全家移民去了大洋彼岸。


    白一彪已然清楚,自個兒被倆人聯手做局,給算計了。


    埃爾登·唐寧幫他大量購入的幾支股票,全都是臭不可聞的垃圾股,若想解套,等到猴年馬月都沒有可能。


    “這個埃爾登·唐寧我打過照麵,是一個極會包裝自個兒的人。聽說,他找了個前朝的格格做老婆,口聲聲地說他自個兒是大天朝的女婿。知道這叫啥?這叫廣告效應,有些個騙子就經常用這個招兒。”


    “埃爾登·唐寧給我簽的文件上有貓膩,法律上,咱拿他沒轍。朝升,今兒咱師兄弟重聚,甭說再這些個糟心事兒。來,陪師兄走一個。”


    白一彪端起酒杯,跟楊朝升的酒杯磕了一下。


    隨即,他“滋溜”一口氣給幹了。


    白一彪被人做局帶籠子的事兒,已經過去了兩三年,平日裏鮮少被他提及。


    若不是今兒個師兄弟倆敘話,舊事重提,旁人還以為他早就放下了。


    眼瞅著大師兄被人害成這副鬼樣子,楊朝升哪還有心思喝酒。


    “大師兄,您心可夠粗的。老牌資本主義國家通行所謂‘棄約’精神。一時圖省事兒,瞎幾把亂簽幾個字,就有把自個兒弄去蹲大獄的可能。這迴,您就當‘吃一塹長一智’了。”


    “叮咚雞,大狗叫,窩盯又盯不懂,斜又斜不會。……活該被人欺負。”


    “嗬嗬嗬——”


    白一彪有些發苦的自我解嘲,引得師兄弟倆個相視而笑


    “埃爾登·唐寧這個鬼佬,現而今,他人還在港島吧?”


    “在,聽說還升職做了大班。”


    “您在盯著他?”


    聽話聽音。


    白一彪話裏話外,傳達了一個意思,他在盯著埃爾登·唐寧。


    “我幫你?”


    楊朝升幫白一彪把酒滿上,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的眼睛,就等他一句話。


    師兄弟倆隔空交流。


    眼神中,有男人之間才明白的那種隻能意會,不能言傳。


    片晌……


    白一彪才喃喃道:“小師弟,你不欠我的,有些事兒我想自個兒親自去做。我們草原人,有草原人做事的原則,從不假手與人。我已經等了三年,不在乎再等三年,隻為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我隻想對自個兒說,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親手拿迴來!”


    “中。大師兄,師弟我尊重您的選擇。幹杯——”


    “幹杯——”


    師兄弟倆齊齊舉起了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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