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柏霜覺得他不是一個寫手,而是一個解密的高手,專門解讀文本密碼。


    兩人見麵是在小飯館裏,滿臉胡碴子的許大誌嚼著花生喝著小燒,一邊聽著柏霜描述前因後果。


    聽的時候,許大誌喝著酒一直沒說話。講完時,他才道:“老柏,你是劉洋的責編,在你的感覺裏,你覺得他是怎樣的寫手?”


    柏霜沒好氣:“我讓你來,是聽我白活啊?你說說看,他是什麽寫手。”


    許大誌一口呷幹杯中酒,緩緩說道:“我也在這個圈裏闖蕩十幾年,見過的寫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從來沒見過劉洋這樣的。他是一個……”許大誌沉思一下說道:“是一個非常可怕,令人恐懼的寫手。”


    “怎麽講?”


    “你知道寫手最可怕的一種能力是什麽嗎?”許大誌反問。


    第2章 殘稿


    寫手最可怕的能力?柏霜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他還是要聽聽許大誌怎麽說。


    許大誌夾了一口花生,幽幽道:“一個寫手最可怕的能力就是不斷地打破自己,不故步自封,能夠不停地學習、完善、羽化,直至蝶變。”


    柏霜點點頭:“這點我承認。劉洋的小說一本一個變化,能看出他有很強的學習能力,能夠自我突破。”


    許大誌重重一拍桌子:“不錯,突破,就是這個詞!突破自己、突破經典是最難的,這不但需要大智慧,更需要大勇氣。突破自己的首要是‘敢’,敢不敢突破。我讀過劉洋所有的作品,還發現了一個非常驚人的現實。”


    “什麽?”


    “劉洋的作品在自我成長。”


    “怎麽講?”柏霜眉頭一挑。


    許大誌道:“他一直在嚐試用文本來解構陰間,第一本還稍顯稚嫩,到第二本時候背景世界觀就很成熟了。可能你覺得這是寫手能力的提高,但是我的角度和你們不一樣。”


    他揉了把臉繼續說:“我覺得他的文本好像擁有了某種生命力,有了意識,就像某種生物一樣能夠做到自我覺醒,自我進化。如果讓我大膽說一句,一開始還是劉洋在寫作品,到後來完全是作品這隻生物在反控製劉洋。”


    柏霜看著許大誌,看著看著,撲哧一下笑了。這一笑就停不住,本來喝酒就紅的臉,更加潮紅。


    許大誌附會地笑笑,沒多說什麽。


    柏霜笑罷,拍拍許大誌,忽然有些茫然。許大誌看他奇怪:“你這表情變得也太快了,從嘲笑到迷茫,想起什麽了?”


    柏霜說:“我突然想到幾個月前和劉洋有過的一次對話。從我個人角度而言,劉洋的作品確實很出色,但如果我有話語權,是絕對不會出版他的作品。”


    許大誌看他。


    柏霜道:“劉洋固然文本還有很多缺陷,這些先不談,他最大的問題是,我發現他的小說越寫越變得古怪、偏激,比以前更詭異。這種東西絕對是負能量。當然,你可以說這是一種暗黑小說風格,但我的直覺是,他的心理確實是出了問題。”


    “你也太馬後炮了吧。”許大誌說:“他現在住院了,你就來這套嗑。”


    柏霜嘆道:“就算我馬後炮吧,反正當時我已經有了這種感覺。你做出大膽猜想,我也來個猜想,你知道我當時什麽感覺嗎,我覺得他變了,好像有什麽東西侵入了他的靈魂,改變了他的性格。尤其是那天,他對我說的一句話,讓我非常觸動。”


    “他說什麽?”許大誌隨口問。


    “劉洋說,他寫得都是真的,不是虛構的。”柏霜一字一句道。


    “陰間?”許大誌嗬嗬一笑:“我承認他在小說裏的觀點很有趣,但僅僅是有趣而已,這隻是他一家之言,反正我是不認可他對陰間和靈魂的解讀。”


    柏霜煩惱地擺擺手:“先不談這個,說說怎麽拿到餘稿吧。”


    兩個人商量一下,決定和劉洋家人約談一下,爭取能到醫院看看劉洋,麵對麵的交流。一是能評估一下劉洋現在的精神狀態;二是順便表達一下社裏的慰問,噓寒問暖。


    柏霜打通了劉洋父親的電話。老頭在電話裏表示,去醫院很難,現在劉洋在封閉療養,見一麵都得批條子,比見總統手續還複雜。就算是家裏人,一個星期也隻有一次探訪機會。老頭表示,再過幾天就是探訪時間了,到時候讓柏霜一起跟著去。


    柏霜又詢問了一下,稿件下落問題。


    老頭說,劉洋托院方帶出一句話,他作品的後半部分已經交付給自己好友徐同,由他轉交。可不知為什麽徐同沒有和出版方聯繫,他也表達了歉意。


    柏霜趕緊問道,還有沒有其他存稿?


    老頭很遺憾地告訴他,劉洋寫完小說之後,把唯一一份電子稿給了徐同。


    柏霜問清楚了徐同的聯繫方式,和許大誌說了一聲:“這事麻煩了。”


    唯一一份電子稿,這就意味著,一旦徐同把稿件丟失,那就什麽都完了。就算劉洋現在重新開始寫,十幾萬字的長篇,就劉洋那種龜速,沒有倆月真下不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柏霜一邊埋怨劉洋,一邊給徐同打電話。但凡是寫手,這是最基本的注意事項,小說存稿起碼得有兩份,就為了防止意外。這劉洋有意思,自己不留稿也就算了,還把唯一的稿件給了朋友,一旦這個朋友不靠譜弄丟了咋整。


    許大誌喝著酒吃著肉,看著柏霜緊忙活。半天,柏霜一臉失望地放下電話,便問怎麽了。柏霜愁著嘆:“那個徐同的電話是打通了,可是根本沒人接,電話就那麽響。”


    許大誌一口喝幹酒,拍拍他:“走!不接咱就去找,這叫陌生拜訪。”


    也隻能這樣了,柏霜算了帳,跟著他一起出了飯館。兩人拿著地址,打了車去。


    徐同的家住在本市新開發的一個小區,這裏是經濟適用房,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一層層樓看過去就跟軍事營地一樣,排排相挨,非常嚴密規整。


    走進小區就好似進了迷宮,兩人一個老diǎo絲一個小宅男,拿著地址對著樓牌號,硬是找了半個多小時,真是一身臭汗。


    徐同家住在四門洞305室,進樓還有電子門鎖。柏霜摁動305按鈕,對講機一直響著,可是沒有人迴應。


    兩人等了一會兒,天特別熱,路邊柳樹蔭蔭,蟬聲鳴鳴,明晃晃的陽光曬得人頭暈。許大誌伸個懶腰:“沒人,走吧。一到這個點,我他媽就犯困,該午睡了。”


    就在這時,一直響著的對講機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


    這是個很大聲的老太太聲音,柏霜離得比較近,被這突然而來的聲音幾乎震著耳朵。現在小區裏很靜,幾乎沒有人走動,這個聲音的出現顯得非常突兀。


    說話聲音很大的老人,一般來說,都是耳背。這是人的下意識反應,自己聽不清楚,就覺得別人也必然聽不見,所以耳背的人說話聲音都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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