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眶一熱,心念百轉千迴,終是無奈道:“我還是迴長姊處吧,如此母親與兄長不必為了門風如此左右為難。”


    母親握住我手,嘆道:“真是委屈了你……如此你將那凰簪一併帶迴長安,明年及笄禮上讓你長姊親自為你綰發。”母親拍拍我後背,又道:“你也乏了,快睡罷。”我依言躺下,睡於母親榻上隻覺許久未有過的心安,便一夜無夢至天明。


    翌日用過朝食後,我出了母親的院落去尋楊瓴。半道上想起母親給我的凰簪,便迴屋去取。我穿堂而過,忽聽長嫂的聲音從堂屋裏低低傳來:“母親,也不是我這長嫂刻薄,隻是阿凰她離家日久,尚未成婚便先攜未婚夫歸家……母親,目下高兒正在議親,讓親家得知我史家裏有這個幼妹,媳婦不知如何圓過去呢……”母親氣道:“阿凰一個小娘子,怎的就如此礙你眼?你不就是掛心你那娘家侄女能否進魯王的門麽!如今史家後宅由你來當,你且放心,阿凰不會在家多久,她那未婚夫婿事務繁多,不日便會攜她離去!”長嫂說的“高兒”便是她的長子,瀘楠的異母弟。長嫂立時向母親告罪,我已不想再往下聽了,迴屋裏取了凰簪便去尋楊瓴。


    彼時楊瓴正於客舍裏飲茶,見我尋來,順手舀了杯茶遞給我。我問他何時迴長安,他奇道:“你昨晚方歸,竟不願在家多留幾日?”


    “我……我想迴博望苑看書……”這理由我自己都覺底氣不足。


    楊瓴似有所察,溫聲道:“既如此,明日迴吧……你別太難過,在家時日有限,你趁機好好孝順母親與兄長。”


    我點頭道:“我等下就迴去陪母親。瓴哥哥,我拿了樣物件給你瞧。”說完我從一檀木盒裏取出了我的凰簪遞給楊瓴,並說了此簪來曆。


    楊瓴接過細看,忽而他伸手入懷裏取下一物,與凰簪一併置於案上。我湊上前去,隻見那是有小指指腹大小的玉瓶吊墜,瓶身溫潤光滑,其玉質竟與我那凰簪相同!楊瓴撫著這一瓶一簪道:“此玉瓶亦是我生而帶來,我父親原想以瓶字為我定名,後覺瓶字過於女氣,便定了與瓶近義的瓴字。”楊瓴迴頭捧起我臉,柔聲道:“阿凰,或許你我真是前世攜著信物今生相見的有情人。”我被他如星子般的美目凝視,一時竟忘了言語。


    此時忽而有輕笑聲傳來,我轉頭一看,隻見一總角男童於門外正探頭張望。我招手道:“是高兒麽?快過來!”隻見史高聞聲而入,嬉笑道:“聽說這是我的小姑父,史高特來拜會。”說罷還似模似樣地行了一禮。楊瓴失笑:“賢侄有禮,快坐下飲茶。”史高乖巧坐下,接過楊瓴遞去的耳杯,又看向我道:“小姑你果真如那畫上的美人般標緻,就是膚色不如畫上的白。”我一窘,問他:“你覺得小姑好看,還是那畫上的好看?”史高咧嘴笑道:“自是小姑好看!”


    楊瓴拿出一把匕首遞給史高,道:“初次見你,姑父未及備上見麵禮,你如此誇讚你小姑,姑父聽了甚是開懷。這是姑父前幾日淘來的精鐵小刀,你拿去罷。切記這是兇器,不可亂耍。”史高接過,歡喜道:“侄兒謝過姑父!”我輕咳一聲,問史高:“高兒,你今日不需上課麽?”史高答道:“我是趁夫子課間稍息,便溜過來看小姑的。現下亦要迴了。”我點頭道:“那你快迴,休得讓夫子生氣。”史高下榻,正經一揖道:“諾!”遂向我與楊瓴道別,轉身離去。


    楊瓴對我道:“你這侄兒很是周正守禮。”


    我斜他一眼:“你方才與他一口一個賢侄姑父的,你還沒與我成親呢,這便叫守禮?仔細你教壞了他!”我見楊瓴要張口反駁,便搶白道:“你初次見我侄子便送他精鐵匕首,我卻未收過你半點禮物。”


    楊瓴聞言執起案上玉瓶,戴於我頸上,又在我耳畔輕聲道:“阿凰,這玉瓶便送你了。”我忙起身推辭道:“此物甚是貴重,瓴哥哥,我隻是與你玩笑而已。”楊瓴雙手摁住我雙肩笑道:“為夫整個人都是你的,你想要何物拿去便是。”我被他如此曖昧的言語羞紅了雙頰,伸手輕推他,道了句“你這不知羞恥的”,便抓起凰簪跑迴母親院裏。


    我與母親處了一日,終是在她淚眼中帶著她親手為我做的女式深衣,隨楊瓴迴了長安。一路上我費盡心思套他話頭,想知道他那另一重職責是為誰效命。楊瓴起先與我打著太極,最後終是對我無奈道:“阿凰,別問了,為夫不會加害於你。”


    我固執道:“那我的姐夫一家呢?”


    楊瓴像看怪物一樣覷我:“阿凰,你的姐夫便是我的姐夫,你多此一問了。”


    走了二十日,我迴到了博望苑。楊瓴與我並肩立於側門外,他看向我道:“阿凰,我應於中秋後迴華陰行冠禮,由楊侯爺替我先考為我加冠。阿凰,你可要來觀禮?”


    我點頭道:“我當然想,不知長姊是否同意呢。要不……你行禮那日,我翻牆去尋英夫人,讓她帶我去!”


    楊瓴刮我鼻樑笑道:“你明年亦要及笄,怎的還是如此頑皮,我可不想冠禮上來個不速之客。我且去求一求良娣,讓英嫂子帶你。”


    楊瓴與長姊商議一番後,長姊同意了由司馬英帶我去觀楊瓴的冠禮,隻是嚴令我在去冠禮前不得再外出,免得我又被曬黑惹人笑話。我想到能去觀禮,便噘著嘴應下了。


    到得楊瓴冠禮那日,我早早起身,由長姊身邊的內侍替我梳妝,穿上母親為我做的曲裾深衣,按製打扮過後,我坐上馬車往華陰而去。


    到得楊氏宗廟時,司馬英已等在門外。她見我正裝而來,笑道:“史姬打扮一番,還真是如花佳人,與瓴弟真真登對。”


    我臉紅道:“英夫人謬讚了。”


    司馬英遂攜我步入宗廟,在西席坐下。我問她道:“英夫人,史姬冒昧問一句,尊夫的字可是‘子明’?”司馬英點頭稱是。我又問:“瓴哥哥與尊夫同輩,不知他的字取了沒有?”


    司馬英道:“侯爺心中應有計較,且待禮成後侯爺為瓴弟命字罷。”


    吉時一到,隻見楊侯爺與幾位長者立於阼階,楊瓴身著采衣,披散著頭發從東屋行出就席,贊者上前替他梳頭,用玄色帛布綰髻,而後加簪。楊侯爺為楊瓴戴上緇布冠,並念祝語。楊瓴雙手籠於袖中,平舉齊眉,莊重彎腰一揖到底,再下拜行禮。楊瓴身姿挺拔如鬆,平日裏端方溫文,今日一絲不苟之態更添威儀,我心裏一陣悸動,對他不由生出敬重之意。


    楊瓴迴東屋換了玄服出來,他以往甚少著深色,如今見他一身淩厲,我不禁一呆。司馬英在旁拉我,輕笑道:“我觀瓴弟英武,史姬心裏可是歡喜?”我臉上一紅,忙低頭朝司馬英笑笑。


    如是三重加冠後,便是醮禮。楊侯爺將耳杯遞予楊瓴,楊瓴一飲而盡,又向賓客敬酒。而後侯夫人立於西階下,代楊瓴母親接下楊瓴奉上的肉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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