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齡石聽從建議,率領蒯恩、劉鍾強攻彭模,力克險峻難攻的彭模北城,斬殺了侯暉、譙詵,轉攻南城,一併拿下。與此同時,臧熹、朱枚也擊敗了蜀將譙撫之、譙小苟(十分有趣的名字),攻下廣漢。


    朱齡石下令捨棄船隻,以步兵趨進,譙縱的士兵們都望風潰散。那位全無王者風範的成都王譙縱(當年眾將要推他做主,他執意不從,還企圖跳水逃避,這樣沒有膽識的人竟能做上割據一方的國王,可見天下大亂,已近極致)棄城逃跑。他的女兒都比他明事理,勸他說:“如今逃跑也難活命了,自取其辱而已,不如在城中等死,還可以死在先人的墓前。”


    譙縱不聽,投奔前來救援的譙道福,被譙道福鄙視了一把。譙道福斥責他說:“大丈夫創了這樣的功業卻放棄,還想去哪裏呢!自古哪個人不死的,有什麽好怕的?”說罷一劍擲去,正中譙縱的馬鞍。


    譙縱沒辦法,隻好逃到一個僻靜的所在,拉了腰帶上吊自殺(關於譙縱之死,另有種說法是他在涪城被一個叫王誌的當地人殺死,這兩種說法,前一種見於《晉書》和《資治通鑑》,後一種見於《宋書》和《南史》。不管怎麽個死法吧,這個怕死的國王到頭來還是不得善終)。譙道福還想收眾一戰,士兵們卻不願再聽從他的指揮,分了財物各自散去,譙道福投往廣漢的僚人部落,也被當地人捉住送給晉軍斬首。


    劉裕西征兩戰,充分地發掘了王鎮惡和朱齡石的帥才,也成功翦除了異己,收複了荊州、益州等地,一石數鳥。這時的劉裕已不隻是優秀的軍事家,而更是一名相當有為的政治家了。經過這一連串的勝利,劉裕的野心急劇膨脹,他連繼任荊州刺史的東晉宗室司馬休之,也不願放過了。


    十 討滅宗室


    司馬休之在中國曆史上也算是個十分有趣的人物,他身為晉國宗室,卻一生顛沛流離,曆經東晉、南燕、後秦、北魏四國,他的列傳並見於南北兩朝的史書《晉書》和《魏書》(與他情況類似的南朝宗室亦有不少,比如劉宋宗室劉昶的列傳並見於《宋書》和《魏書》;南齊宗室蕭寶夤的列傳並見於《南齊書》和《魏書》,等等,關於這些人的事跡,我們將在後文陸續提到)。在朝秦暮楚的南北朝時代,我們無須對他的道德人品進行抨擊,他也不過是大國博弈、政治鬥爭之下的犧牲品。


    劉毅被誅後,司馬休之繼任荊州刺史,頗得江陵一帶人心,由此卻遭到了劉裕的嫉恨。這個時候的劉裕,對權力的渴求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他需要的是像劉敬宣那樣即使不在身邊也能夠做到“早請示、晚匯報”的聽話的部下,而不是能據守一方,有可能對他形成威脅的地方長官,因此他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就不得不對司馬休之有所動作。還別說,加罪的藉口很快就被他找到了。


    藉口來自司馬休之的長子司馬文思,此人輕浮放任,喜歡四處結交好友,頗有些俠士之風。他襲了伯父司馬尚之的譙王爵位,呆在建康一帶,每日裏隻與親朋好友、隨從小廝們外出打獵,有時跑到別人的墳頭上,感覺玩起來礙事,就一把火把墳頭給燒了。這樣的紈絝作風,在以往的皇族宗室中並不少見,但卻偏偏冒犯了劉裕新頒布不久的嚴正法規。結果,堂堂親王隔三岔五地吃官司,司馬文思被折騰得十分不爽。同時呢,他也看不慣司馬氏的江山被姓劉的大權獨攬,便與手下人暗中謀劃作亂。計劃還沒成形,就被劉裕的細作探明,向劉裕稟報。劉裕早就盼著這樣的情報了,當即下令收捕司馬文思一黨,誅殺他的手下,並將司馬文思綁了送到江陵,叫司馬休之自己看著辦。


    司馬休之明白劉裕這一手是衝著自己來的,他卻隻上一道疏,向朝廷謝罪,承認自己管教不嚴,請求朝廷解除自己的職務,並進一步治罪。對於自己的兒子,他並不做任何處理,隻是認為應該廢掉他的王爵。劉裕十分不滿,終於在第二年,也就是晉安帝義熙十一年(公元415年)對司馬休之攤牌,將還留在建康的司馬休之次子司馬文寶、侄子司馬文祖一併賜死,自領荊州刺史之職。他把建康的事務都託付給劉穆之,親自帶兵討伐司馬休之。


    司馬休之已有防備,他與同樣不滿劉裕專權的雍州刺史魯宗之及其子、竟陵太守魯軌聯絡,並向朝廷上表列舉劉裕的罪狀,以荊州兵馬對抗劉裕。


    劉裕聽說司馬休之的參軍韓延之是個人才,有心招降,便給他寫了一封密信,信中說:“司馬文思的事情,遠近所知。我去年把他執送給司馬休之,給他留足了麵子,而司馬休之這個人毫無愧疚之心,此乃天地所不容的。我受命西征,隻捉拿他們父子而已。你們這些原先的官員,一概不問罪。當年劉毅的手下幫著劉毅規劃謀反,不得善終。如今足下諸位為形勢所逼,並不想謀逆,我一向虛懷若穀,敬賢愛才(即“虛懷期物,自有由來”),隻望足下能夠早日歸順。將來軍臨城下,刀槍可是不長眼睛,隻怕到時不小心傷了足下諸位的性命。足下可將此信給你的同僚看,希望他們也能順應局勢。”


    韓延之不為強勢所屈,一封迴信慷慨激昂,大罵劉裕無恥,可謂拒降書的經典之作:


    〖“聞親率戎馬,遠履西畿,闔境士庶,莫不恇駭。何者?莫知師出之名故也。辱來疏,始委以譙王前事,良增嘆息。司馬平西(即司馬休之)體國忠貞,款懷待物。以君有匡複之勛,家國蒙賴,推德委誠,每事詢仰。譙王往以微事見劾,猶自遜位,況以大過,而當默然也!前已表奏廢之,所不盡者命耳。推寄相與,正當如此,有何不可,便及兵戈。自義旗以來,方伯誰敢不先相諮疇,而徑表天子,可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劉裕足下,海內之人,誰不見足下此心。而複欲誑國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來言‘虛懷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謂‘虛懷期物,自有由來’矣!劉藩死於閶闔之門,諸葛(即諸葛長民)斃於左右之手。甘言詫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款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是為得算,良可恥也。吾誠鄙劣,嚐聞道於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寧可無授命之臣乎!假令天長喪亂,九流渾濁,當與臧洪遊於地下耳(臧洪乃是東漢末年名士,因為上司張超複仇起兵,被袁紹所擒,麵對袁紹誘降,義正詞嚴,指斥袁紹,兵敗被殺。韓延之引用這一典故,也顯示其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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