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東省即墨縣的東邊,有一個海灣,名叫嶗山灣,灣邊有一村莊,喚作李家莊。莊內住戶,本來大都姓李。幹隆年間,一場瘟疫席捲了該莊,莊內人家,幾乎十室九空。到了嘉慶年間,雖然莊內的人口增至千數,但李氏家族,卻隻剩下二人。一個是年尚未及弱冠的少年,一個是這少年的族叔李太清。這少年,便是那李毓昌。李太清自幼習武,也許就是憑著他那強壯的身體,才勉強躲開了那場瘟疫的襲擊。李毓昌雖然也僥幸活了下來,但多多少少是受到了瘟疫的影響,盡管個頭很高,卻長得弱不禁風,加上一副眉清目秀的麵容,簡直就跟窈窕淑女沒什麽分別了。為了這個李毓昌,李太清可算是操碎了心。李氏家族就僅存他們二人了,撫養李毓昌便成了李太清義不容辭的責任。好在李太清的武功方圓數十裏都很有名,前來投師學藝的農家子弟為數不少。盡管李太清還談不上多麽富有,但這叔侄兩個的溫飽問題卻也基本上得到了解決。李太清真的是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李毓昌的身上,為了侄子,他年過四十依然孑身一人,縫洗燒煮,都是他一人承擔。他省吃儉用,攢了一些銀兩,將侄兒送到了莊內私塾學堂裏就讀。果然,不到一年,李毓昌的好學勤奮的名聲就傳遍了莊內外。尤其在吟詩作對方麵,連私塾先生也常常對李毓昌豎大拇指。李家莊一千幾百口人,大大小小,男女不等,雖然認識李毓昌的人不多,但隻要一提起他,幾乎沒有人不知曉。李太清為侄兒的才學進步著實欣喜萬分。而更讓李太清欣喜萬分的是,自己的侄兒,居然與本應最大的財主林大富的女兒林若蘭結了婚。這其中,當然有一些偶然的因素,但在這偶然之中,卻存在著某種必然。就像俗語說的那樣,有緣千裏來相逢,無緣颶尺不相識。李毓昌和林若蘭也許本就有緣,又同住一個莊子,沒有千裏之隔,他們相見、相識再相親的過程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不過,要說起來,他們能夠相見、相識終又合二為一,還要歸功於林若蘭的父親林太富。


    林太富確實很富,不僅李家莊的田地十之八九歸他所有,就是鄰近幾個莊子上,也有他很多的產業。也許他見李家莊瀕臨大海,風光怡人,所以就將自己的住宅安在了李家莊。他的住處當然與一般的農戶不能相提並論,不說那高牆深院和鱗次櫛比的房屋了,單看他那兩扇寬大厚實的朱紅漆院門兒,就足以讓人羨慕不已。院門外,坐著兩具石獅,又為這林宅平添了八麵威風。那是嘉慶二年的事了,也是秋天,也是黃昏,林太富就站在那兩具石獅當中,正聲色俱厲地訓斥著一個佃戶。那佃戶背弓腰駝,衣衫破爛,苦苦地向林太富哀求道:“東家老爺,您就行行好吧,再寬限些時日吧……”林太富眼珠一瞪道:“還要我寬限?你去年欠我的租子,我寬限到今年春天,你說春糧欠收,好,我又寬限到秋天,秋糧豐收了吧?你卻還要我寬限。你到底想讓我寬限到什麽時候?如果每個佃戶都像你,我豈不是要喝西北風?”林太富不想再跟佃戶囉嗦,轉過身,背過手,邁開步子,就欲走入大院內。就在這當口,也就是林太富剛剛走到那兩扇朱漆大門的邊上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東家老爺請留步!”林太富一怔,不由自主地轉過身來,卻見一位細挑個頭,麵目清秀的年輕人正緩緩向這邊走來。這年輕人他不認識。林太富歪了一下鼻子,很是有些不快地道:“你是何人?為何喚我留步?”年輕人一身長衫,穿著倒也樸素整齊,走近來,扶起仍跪在地上的那年長佃戶,然後衝著林太富道:“東家老爺,您和這位老丈的談話我已聽到。這位老丈挺可憐的,您就再把他的欠租緩些時日吧?”林太富因不知這年輕人的底細,所以心中雖很惱怒卻也一時不便發作,隻冷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是吃根燈草、說得輕巧。這殺人償命、欠帳還錢,自古以來就是天經地義。我如何非得要再寬限於他?”年輕人淡然一笑。這笑雖是淡淡的,卻也神采飛揚。“東家老爺的話固然不錯,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如果這位老丈有足夠的糧食,我想他一定會如數交上欠租。現如今,他一家人已處在飢餓的邊緣,東家老爺為何不大發善心、積積德呢?”林太富有些按捺不住了,陰沉著臉道:“喂,我說,你是誰?為何管這檔子閑事?”年輕人雙手一合道:“不才李毓昌。不才以為,這根本就不是閑事,所以就站出來代這位老人求個情麵。”林太富重重地“哦”了一聲道:“你就是那個李毓昌啊?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聽說,你倒是很喜歡管閑事的。”李毓昌靜靜地道:“讀書人當以天下為己任,如果人人都不來管這種閑事,那受苦受難的,就隻有我們老百姓了。”林太富不無譏諷地道:“年輕人,既讀書就要認真溫習功課以博取功名,跑到這兒來說三道四地,就能說出個進士來?”李毓昌不卑不亢地迴道:“能否考中進士,那是我的事。我跑到這兒來,隻是想替這位老丈求東家不要逼租太緊。俗話說得好,得饒人處且饒人。東家又何必一點鄉情不念呢?”林太富本想一口迴絕,突地一個念頭闖入腦海。隻見他“哈哈”一笑道:“早就聽說李毓昌博學多識,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好,既然你再三替他求情,那我也就再寬限他幾個月。”李毓昌忙道:“如此就多謝東家老爺了。”林太富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得有一個條件。”李毓昌毫不猶豫地道:“有什麽條件,東家盡管說。隻要是我能辦得到的,我決不推辭。”林太富點頭道:“好!老夫耳聞你才華出眾,尤其擅長對句。老夫也曾念過幾年學堂,現不揣淺陋想出幾個句子讓你應對,你若對得上來,一切悉聽尊便,但如果你不慎沒有對出,那老夫可就要……”應該說,林太富的這番話說得還是挺客氣的。也許,李毓昌給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若是平日,李毓昌恐怕不會答應,雖然他很工於對句,但他卻從不想以此賣弄自己。隻是,今日的情況大為不同。故而,稍稍沉吟了一下之後,李毓昌答道:“前輩學富五車,後生本不敢唐突,隻是迫於無奈,也隻好在前輩麵前獻醜了。如我有不恭不敬之處,還請前輩海涵。”林太富笑嘻嘻地道:“好說,好說,你隻要答應就行。”原來,這林太富平日也是十分喜歡吟詩作對的,閑來無事,便常與自己的小女若蘭唱和應答,他雖早聞李家莊有一個才子李毓昌,但心中卻著實不敢輕信。他想,一個年輕後生,能有多少學識?今天不期而遇,他便當然要考一考這個名聞遐邇的後生了。李毓昌又是一抱拳道:“前輩,天色已然不早,還請速速出句。”林太富也沒怎麽思考,脫口而出道: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嘉慶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劉德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劉德貴並收藏嘉慶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