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中國的政客都有一套旁門左道,徐當然不能例外,他精於堪輿之術,他認為前三任民國總統都沒有好下場,是因為總統府的風水不好,他就任總統後,乃決定府院地址互遷,末遷之前先在自己私宅辦公。


    段祺瑞為了實行和馮同時下野的諾言,在徐世昌就職大總統後,即請辭職,專任參戰督辦。國務總理乃由錢能訓代理。


    徐世昌改變總統府的風水,並不能改變北京的政治氣氛,因此他也不能不承繼他的前任黎元洪和馮國璋的衣缽,要和段祺瑞發生磨擦,這不是風水使然,而是段祺瑞的過分專橫,使得總統除了乖乖聽話,垂拱而治以外,無他途可走。徐的政策並不能推陳出新,他仍是要借重曹錕吳佩孚以對抗段祺瑞。


    徐不止是拉曹吳,拉直係,同時拉舊交通係,且對研究係表示友好態度,月助黨費,研究係在安福國會中已受盡段派的奚落,而段祺瑞討平張勳複辟後,對新交通係極為重用,對舊交通係卻不假以辭色,因此這兩係對段都無好感,徐拉這兩係為己用,正是雙方都有事實需要。


    老政客自然有他一套,他要主演“和平老人”,所以必需留下副總統一席給南方或是對和平有功的人,可是他不自唱,卻嗾使舊交通係首領梁士詒主唱,於是使曹錕競選副總統的美夢落空。皖係主張繼續用武力對付南方,他要錢能訓代理國務總理出麵倡導和平。


    不過,他卻留給段一條路,讓段進行他的參戰借款和編練參戰軍,這是段的新生命線,段認為新的參戰軍練好了,就可以實現統一中國的美夢,老徐不去碰段的這一點。


    因此徐段之間還能相處。


    徐世昌是民國史上的第五任大總統,他就任於民國7年10月10日,民國雖換了五任總統,可是都有一個奇妙的巧合,國人從沒有見過新舊總統交接典禮。孫中山先生是在南京交卸臨時大總統,袁世凱則在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後來袁帝製失敗氣死,黎元洪以副總統繼任大總統,黎的下台是被辮子兵逐走,馮國璋便以副總統升任大總統,馮是臨時性質。袁黎的總統都不曾到交卸日期,到了徐世昌被安福係選為總統後,他便鄭重地問禮於內務總長錢能訓,錢說:“總統就職禮,本國無先例可循,隻得求教於共和先進國例子來作藍本。”於是徐乃電駐美公使顧維鈞,駐法公使胡維德。顧維鈞複電說:


    “美國總統就職,由大理院長主持,在大理院外築台,新總統捧聖經舉手向全國國民宣誓。”胡維德複電說:“法國新總統就任,由上院議長導入總統府謁見舊總統,相互行禮,互致頌詞,詞畢,舊總統出府,新總統到議會宣誓就職。”徐看了電報,乃擱在一邊。


    10月10日上午8點半,馮國璋派錢能訓和總統府大禮官黃開文備禮輿迎徐,徐卻乘汽車進公府,禮官導徐至懷仁堂禮台。9點正,馮由居仁堂到懷仁堂,與徐同向國旗行三鞠躬禮,禮畢,馮東向致頌詞,徐西向致答詞,詞畢互相一鞠躬,禮官送馮迴居仁堂,馮即遷出公府,退居地安門外帽兒胡同私寓。


    10時正,徐在居仁堂南向,向議長及議員宣讀誓詞,詞畢轉北向,與議長議員同向國旗三鞠躬,禮畢議長議員轉東向,閣員及文武百官西向,徐立於禮台宣讀就職宣言。


    讀畢,各行三鞠躬禮慶賀,10時半外交團入賀,11時清室代表入賀。


    徐世昌就大總統後的第一道命令是:內閣總理段祺瑞辭職照準,派內務總長錢能訓暫代總理。徐想仿照黎元洪對孫中山先生的前例,聘馮國璋為最高顧問,馮也學孫前例表示不受。


    馮段之爭到此告了一個段落,也可說是兩敗俱傷,馮在事實上困倒了段,段在法理上打倒了馮。不過段還坐在參戰督辦位子上,仍有他的威勢,他下台後,竟一次查封北京報紙八家,這些報紙因為載有一億大借款事。至於馮則躲在帽兒胡同私寓真正做了個下台總統,不聞不問。


    段雖然把徐捧了出來,可是徐上台後並不是傀儡,自有一套作法,而其作法又大同小異於馮,仍要走和平之路,這是段所始料不及的。


    馮在總統任內所堅持的政策並不錯,也可說他正符合全中國人民的願望,求取和平,他也許有私心,要和皖係主戰派唱反腔,但毫無問題他的立場是對的。他下台後鬱鬱困居帽兒胡同。一年後,8年12月28日,這位北洋三傑,做過大總統的馮國璋寂寞地病逝,享年六十有二。他病危時召張一麐口授遺言給徐世昌,望和局早成,以不能親見統一為憾。他歿後,全國下半旗三天哀悼。


    北洋軍閥史話


    一四三、副總統難產


    當徐世昌獲選總統發出歌電後,吳佩孚即表示了和北洋軍閥不同的意見,他於9月13日在衡陽迴答徐世昌的歌電,他說:


    “總統選舉必須出於真正民意。我國舊國會分子固屬不良,而新國會議員不但由金錢運動而來,且西南五省均不選送,似此卑劣不全之國會,安能為全國民意代表?公若就職,民國分裂由公始。師長等不敢為公賀,且將為民國吊。公若趁此未就職之前,毅然為和平表示,出任調人領袖,敦促馮代總統頒布停戰命令,先解決時局以謀統一,國會議員另行改選,將來總統舍公莫屬,此則師長等所為預賀者也。”


    吳的口吻完全和西南領袖一樣。


    9月14日曹錕發表寒電,不提主戰主和,隻說“鬩牆之鬥,權利之爭,不宜再見。”


    這等於是反對繼續戰爭。


    9月20日吳佩孚迴答曹錕的寒電,建議請長江三督繼續擔任南北間的“調人”。並請加入東海先生(徐世昌)為調人領袖。這個電報得到蘇軍將領白寶山、張仁奎、馬玉仁、楊春普、陳調元等的響應。這是曹錕、李純兩個支係的直係軍人大合唱,是新主和派和舊主和派合流的一種趨勢。


    9月26日,湖南戰場上的南軍將領譚浩明、譚延闓、程潛、馬濟、李書城、韋榮昌、張其鍠、林俊廷、陸裕光、趙恆惕、林修梅、黃克昭、馬鋆、宋鶴庚、廖家棟、魯滌平、王得慶等,北軍將領吳佩孚、李奎元、楊春普、馮玉祥、張宗昌、王承斌、閻相文、蕭耀南、張學顏、張福來、潘鴻鈞、張克瑤等聯名發出寢電,請“馮代總統頒布停戰命令,東海先生出任調人領袖,曹經略使、長江三督帥及岑、陸兩總裁同擔調人責任。”這個電報將北京政府與軍政府平列在前麵,是吳佩孚所主稿,向南軍將領建議,用聯合名義打出去的。這是自從南北戰爭以來,南北軍人聯合起來,反對北洋派領袖的第一次。對段祺瑞來說,像是地震,像是火山爆發。以前雖有北方軍人主和的議論,可是卻不是南北軍人聯合在一起的行動。現在吳佩孚唱出的“和平戲”,卻是全麵的,共同的。這個通電到達北京時,安福係的分子慌作一團,他們嚷著說:“吳秀才造反了!”


    段祺瑞則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他認為這不是主和主戰問題,而是北方將領背叛、通敵、降敵的問題。他要以通敵有據的罪名下令討伐吳佩孚。但他的左右勸他忍耐,因為主戰派已無可用之兵,討伐令隻是虛聲恐嚇,而吳佩孚現在是常勝將軍,不會被嚇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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