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論功行賞,湖南督軍應該給予吳佩孚,怎知段祺瑞卻把這一席畀予未建寸功的皖人張敬堯,這一著之差,與當年把湘督給傅良佐,把川督內定吳光新一樣,時人論段祺瑞缺乏政治手腕,從這些地方都可以證明。對吳佩孚個人來說,這時候不做湖南督軍並不是損失。


    北京政府發表吳佩孚為援粵軍副司令,擔任了張懷芝的副帥,事先未曾徵求吳的同意,段祺瑞認為曹錕態度已轉變積極,吳沒有理由會變的,所以不必一定先要徵求吳的同意。怎知命令發表後,吳卻置之不理,既不表示接受,也不表示拒絕,吳隻是在衡陽飲酒賦詩。衡陽是彭玉麟的故居,吳頗慕彭的高風,仿彭畫梅,對彭的後人愛護有加。


    端午節前夕,段祺瑞自北京急電,飭吳部進攻兩廣,且以廣東督軍為酬,吳在段的電報上批一個“閱”字。第二天端節,吳邀全軍團長以上的軍官和湘軍將領派至衡陽的代表一塊飲酒。這表示吳已正式和南軍通款曲了。


    北洋軍閥史話


    一四○、徐樹錚殺陸建章


    7年6月14日,徐樹錚忽然在天津槍斃了陸建章。


    陸建章於6月13日由上海到了天津,他是個主和派的幕後活動者,和各省北洋軍閥都有一些直接間接關係,馮玉祥的主和,就和他有關,皖係早已把他當作一個危險人物。


    這次督軍團又在天津開會,這個會議有不利於主戰派的一種趨勢,因此馮國璋暗中授意陸建章的長子陸承武把他的父親叫到天津來,其目的是要利用陸建章說服曹錕重新迴到直係來,與李純合作,把督軍團會議轉變為有利於馮而不利於段的一種局麵。


    陸建章到天津後,徐樹錚寫信請他到駐津奉軍司令部一談。陸建章自恃為現任將軍又是北洋派的老前輩,絕不懷疑會有人下他的毒手。他如約而往,徐樹錚殷勤地請他到花園密室中談話,當他走進花園的時候,就有衛士從後麵開了一槍把他打死了。


    關於殺陸的原因,據徐樹錚向政府報告說:


    “迭據本軍各將領先後麵陳:屢有自稱陸將軍名建章者,詭秘勾結,出言煽惑等情。


    曆經樹錚剴切指示,勿為所動。昨前兩日,該員又複麵訪本軍駐津司令部各處人員,肆意簧鼓,搖惑軍心。經各員即向樹錚陳明一切,樹錚獨以為或係不肖黨徒,蓄意勾煽之所為,陸將軍未必謬妄至此。詎該員又函致樹錚,謂樹錚曾有電話約到彼寓握談。查其函中所指時限,樹錚尚未出京,深堪詫異。今午姑複函請其來晤。坐甫定,滿口大罵,皆破壞大局之言。樹錚婉轉勸告,並曉以國家危難,務敦同袍氣誼,不可自操同室之戈。


    彼則雲我已抱定宗旨,國家存亡,在所不顧,非聯合軍隊,推倒現在內閣,不足消胸中之氣。樹錚即又厲聲正告,以彼在軍資格,正應為國出力,何故倒行逆施如此?從不為國家計,寧不為自身子孫計乎?彼見樹錚變顏相戒,又言:‘若然,即請台端聽信鄙計,聯合軍隊,擁段推馮,鄙人當為力效奔走。鄙人不敏,現在魯皖陝豫境內,尚有部眾兩萬餘人,即令受公節製如何?’雲雲。樹錚竊念該員勾煽軍隊,聯結土匪,擾害魯皖陝豫諸省秩序,久有所聞,今竟公然大言,顛倒播弄,寧傾覆國家而不悟,殊屬軍中蟊賊,不早清除,必貽後戚。當令就地槍決,冀為國家去一害群之馬,免滋隱患。除將該員屍身驗明棺殮,妥予掩埋,聽候該家屬領葬外,謹此陳報,請予褫奪該員軍職,用昭法典。


    伏候鑒核施行”。


    殺陸之後,徐樹錚從長途電話中,囑咐院秘書長方樞擬就一道命令,請馮國璋蓋印發表命令全文如下:


    “前據張懷芝、倪嗣沖、陳樹藩、盧永祥等,先後報稱陸建章迭在安徽陝西等處,勾結土匪,煽惑軍隊,希圖倡亂,近複在滬勾結亂黨,當由國務院電飭拿辦。茲據國務總理轉呈,據奉軍副司令徐樹錚電稱:陸建章由滬到津,複來營煽惑,當經拿獲槍決等語。陸建章身為軍官,竟敢到處煽惑軍隊,勾結土匪,按照懲治盜匪條例,均應立即正法。現既拿獲槍決,著即褫奪軍職勛位勳章,以昭法典。”


    馮國璋嚇得心驚膽戰,當天還拒絕蓋印,卻又感覺到自身也有危險,16日終於蓋印發表。


    一個自封為副司令的退職軍官,“先斬後奏”地殺了一個現任將軍,這在當時是一件駭人聽聞的兇殺案。顯而易見,陸建章斷然不會以奉軍為煽惑的對象,尤其不會以徐樹錚為煽惑對象。事件發生後,李純、陳光遠都有電報質問北京政府:陸建章未經審判而被殺,死後又奪去官勛,此後軍官人人自危,從何取得保障?


    段贈給陸建章家屬5000元,以表示北洋袍澤之舊情。徐樹錚補發了一個通電,捏造陸建章在談話中破口大罵總統和曹督軍,表示陸死有應得,並非主戰主和兩派的鬥爭。


    皖係還顧慮到馮玉祥是陸的外甥,因此以馮旅於14日攻占常德為理由,任為湘西鎮守使,17日開複他的原官,22日又授以勛四位,以安其心。馮玉祥不僅絕口不提這件事,並且自告奮勇,願意調往福建以打廣東。


    從19日起,馮國璋託病不見客,他懷著一種心病,害怕皖係還要進一步追究責任,因為陸承武發出一個電報,埋怨他對這個兇殺案完全採取了不負責任的態度。


    皖係對曹錕也不能無所顧慮。事實上曹錕也感覺到徐樹錚的手段過於毒辣,而且自己也不能不懷有戒心。但是皖係很快地治好了他這個心病,徐樹錚信誓旦旦地保證副總統問題一定照原約辦理,決無變更。徐樹錚又說:今後並不要求他再到漢口主持軍事,隻要不反對第五期作戰計劃,讓別人去打,副總統就可穩穩到手。曹錕吃了這道“迷魂湯”,又搖擺不定了。


    陸建章字朗齋,安徽蒙城縣人,武備學堂畢業生,參加小站練兵,民國2年,任軍政執法處處長,殺人如麻,因此有“陸屠夫”之稱。又常請人吃飯,送客時把人從背後開槍打死,人們稱他的請客紅柬為“閻王票子”。3年3月任第七師師長,3年6月任陝西都督,5年5月被陳樹藩驅走。當陸建章被扣的消息傳到北京時,段祺瑞生怕他被殺害,立刻叫曾毓雋坐汽車趕到天津來阻止,可是等他到達已經執行。曾第二天迴到北京,帶了一包文件給段看,段看過以後連說:“該死,該死!”


    陸建章被殺,使兩個人同時給人可怕的印象,第一個當然是徐樹錚。他這年才39歲,且和陸建章的兒子陸承武是士官的同學,而陸承武的太太和徐樹錚的太太也是同學,兩家有密切的關係,徐樹錚竟出此毒手,令人心寒。另一個是馮玉祥,他在他舅父陸建章被殺後,被任命為湘西鎮守使和複職的旅長,又被授以勛四位,因此他絕口不提陸案,裝得就像沒有這件事一樣。


    這一個時期,馮國璋已無力和段祺瑞明爭或暗鬥。但段祺瑞的日子也不好過,一方麵是全國性的反日,反對向日本借款;一方麵是皖係軍閥的各存私心。段深深感到舊的北洋派已經四分五裂,不能成為一個局麵,因此決定加速建立自己的直接武力,命徐樹錚在小站先成立參戰軍三個混成旅,希望藉此達到重編新軍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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