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此愆尤,皆難解免。一人叢脞,萬姓流離。睹鋒鏑而痛傷兵,聞鼓鼙而慚宿將。


    合九六而莫鑄,投四裔以何辭!萬一矜其本心,還我初服,惟有杜門思過,掃地焚香,磨濯餘生,懺除夙孽。寧有辭條之葉,仍返林柯;墮溷之花,再登茵席。心肝倘在,麵目何施?……況馮總統江淮坐鎮,夙得軍心;段總理鍾篪不驚,再安國本,果能舉左摯右提之實,寧複有南強北勝之虞?


    至於從前兵諫,各省風從,雖言愛國之誠,究有潰防之慮。此次興師討賊,心跡已昭,何忍執越軌之微瑕,掩迴天之偉績,兩年護國,八表齊功,公忠既已同孚,法治尤當共勉。若複潔短衡長,黨同伐異,員嶠可到,而使之反風;宣房欲成,而為之決水,茫茫慘黷,豈有寧期?鼎革以還,政爭迭起,凡茲兄弟鬩牆之事,皆為奸雄竊國之資。


    倘諸夏之偕亡,詎一成之能藉?殷鑑不遠,天命難謀,此尤元洪待罪之軀所為垂涕而道者也。勉戴河間,奠我民國,慚魂雖化,枯骨猶生;否則荒山越翳,縱熏穴以無歸;窮海田橫,當投荒而不返。攄誠感聽,維以告哀。”


    黎元洪黯然迴到東廠胡同的第三天,7月16日發生了一樁意外事件,原來黎每天起床很早,他的習慣是6點多鍾在花園散步,雖在日本使館寄居時亦如此。16日早上,黎照例早晨散步,忽然看見一個陌生大漢,手持利刃在園外探頭探腦。這天黎很機警,立刻感到這件事太不尋常,來者可能是刺客,於是乘對方沒有注意到,悄悄地躲到花廳去。果然來的惡客已進了園門,黎的衛士發見,大唿有刺客,刺客則舞動大刀,向迎麵來的衛士砍去,一連砍死了正目王鳳鳴、護衛馬占成、連長賓世禮三人,還砍傷了伍長李保甲、衛兵張洪品兩個衛士,然後飛步逃走,逃到東口小巷,才被一個帶槍的衛士開槍把他打死了。


    堂堂的大總統官邸發生了如此嚴重的血案,自然是北京城內的一樁大案,軍警趕來勘查,很快就查出兇手的來曆,原來他竟是黎宅的衛隊排長,山東曹州人,姓王名得祿,據說他是患有神誌失常的精神病人。警察局的公報說:黎的衛士曾在被火焚毀的張勳宅內搶東西,因分贓不勻,發生內鬧,互相仇殺。公報又說黎宅衛隊共有300餘人,是黎總統用私人名義招募的。同時特別強調這件血案和政治無關。可是這一強調卻不能自圓其說,因為黎的衛隊中,不可能用一個患精神病的人做排長,既然兇手患了精神病,又怎麽會與搶東西分贓不勻有關。這和兩年前搜查蔡鍔寓邸一幕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黎自兇案發生後,不敢留居東廠胡同私邸,他先把張國淦找來商量,黎對張說:


    “現在怎麽辦?我變成下台總統,可是又走不了,像今天這種情形,我這條命早遲要斷送了的。”張說:“他們說兇手有精神病,是分贓不勻而互相殺戮,你就讓他們這麽說好了,既不能爭辯,也不必聲張,因為事情再鬧僵了,你更沒有出京的機會。”黎說:


    “但是我仍以早日離京為上策,愈早走愈佳。”張說:“這件事如果和老段要求一定辦不到,還不如等老馮來京後,和他磋商,這是心理作用,馮不會喜歡北京城裏有兩個總統,因此一定會同意和幫忙的。”


    黎請張陪同遷到法國醫院暫住,段祺瑞藉口黎的衛隊分子複雜,就派江朝宗解散了黎的衛隊,另派軍警保護黎宅。過去黎曾被袁世凱軟禁瀛台,屢次要求迴湖北黃陂原籍,袁都說要和他朝夕商談時政,不放他南行。現在他宣布下野,想去天津或青島做寓公,段祺瑞雖然堅決不願和他朝夕商談時政,可是卻也不放他出京,他發覺自己再度變成了政治俘虜,陷身在段的樊籠中。


    和北京黎宅兇案遙遙相對,上海也發生了情節離奇的奪印案。原來張勳複辟時,黎託庇日本使館,曾密令總統府軍事顧問丁槐攜帶“中華民國之璽”、“榮典之璽”、“冊封之璽”、“大總統印”、“陸海軍大元帥印”五顆印前赴上海。丁受命到上海後,住在三洋涇泰安找。7月13日他發表談話,否認黎有冬電,他說總統未委託馮國璋代行總統職權,隻任命馮為討逆軍總司令。


    丁槐帶了總統五顆大印抵上海的消息,立刻傳到馮耳裏,7月14日馮發表寒電奉迎總統複職,同時又派副官長何紹賢到上海向丁索印。丁見何後,拒不交印,他寫信答覆馮說此行是呈明元首,冒險護印來申,未有元首證狀,不敢私相授受。他否認黎有寒電命他交出印信。他在信中說:


    “昨由軍署抄來元首寒電,命槐即日將印信賚京匯交總理轉呈鈞座。奉電之下,不勝惶惑。寒日並無京電,元首是否自由?送京既恐受欺,賚寧複為抗命。思維再四,不得不仍候元首親筆,以定行止。”


    丁槐在泰安棧屢次接到匿名恐嚇信,同時發覺有人在暗中監視他的行動,他感到大印會被強奪。乃由泰安棧搬到外國人所開的江西路客利飯店,整日不敢外出。那時中國政府不能在租界捕人,丁不出門一步,綁他的票是不可能的。7月20日夜半,英國會審公廨忽然派人把他捕去,並且在房中搜到了五顆印信。次日即將丁槐引渡。原來馮命令淞滬護軍使盧永祥,叫他向上海領事團交涉,說是丁槐潛藏總統大印,請求引渡,上海領事團接受當地軍政長官的要求,於是採取行動。


    丁槐字衡三,曾在雲南任職,是軍界的老前輩,人都稱為丁老前輩。被捕引渡後,便以盜印罪名被解到北京候審,抵京後不久即獲釋放。


    在此以前外交總長伍廷芳也攜帶印信從北戴河到了上海,以上海交涉員公署為臨時辦公處,發表陽電(7月7日),否認北京偽外交部,通知各國繼續行使外交總長職權。


    伍曾以代理國務總理身份副署命令免去段的國務總理,因此段恨之刺骨。段所提的理由,是說伍已解除了代理國務總理兼職,當然也同時解除了外交總長本職。所以段以國務院名義通電否認伍的外交總長資格,聲明他所辦理的外交一概無效,並請馮國璋就近製止。


    可是伍的外交總長資格是無法否認的,他是在張勳抵北京的同一天(6月14日)化裝離開北京,後來李經羲組閣並未任命新外交總長。所以伍的外交總長職務,從來沒有在官方文件上解除過。


    馮國璋接到段祺瑞的電報後,就照轉給伍廷芳,勸伍到天津辦公,因為天津已成立了“國務院臨時辦公處”,如果不願往天津,就請將印信退還。這個電報馮稱伍為“秩庸先生”而不唿總長官銜。伍既然和段有矛盾在先,當然不會去天津,同時也拒不交印。


    馮、段就用壓力強迫上海交涉員朱兆莘,拒絕伍借署辦公。7月9日,馮以代總統名義補下一道命令,解除伍廷芳的處交總長職務,伍隻得交出了印信。


    北洋軍閥史話


    一二○、馮國璋扶正


    7月15日,段祺瑞在北京正式組閣:特任汪大燮為外交總長,段自兼陸軍總長,劉冠雄為海軍總長。17日繼續發表閣員名單,特任湯化龍為內務總長,梁啓超為財政總長,林長民為司法總長,張國淦為農業總長,曹汝霖為交通總長,範源濂為教育總長。這個內閣中,研究係占了五席,是外交、內政、財政、司法、教育。梁啓超得到了以前求之不得的財政總長。對研究係而言,這是它極盛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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