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電報是以第三者的口吻,以關懷黎的口吻說出來的,暗示他願意出麵來擔任黎與督軍團之間的調人。


    黎從來沒有想到要與北洋派為敵,他的目的僅僅在於排去一個目無總統的段。為了避免北洋派因免段而可能引起誤解,所以不止一次地請北洋派元老徐世昌繼段之後組織內閣,信使不絕於途,但是在天津的徐則堅決不肯應命。黎又請北洋派的另外一塊金字招牌王士珍組閣,5月25日曾到王宅苦口勸駕,王也不肯“賣友(段)求榮”,說來說去,最後承認在新內閣中擔任陸軍總長,以便隨時為總統幫忙。當天,黎向國會提出了以李經羲為國務總理的同意案。


    黎命李經羲組閣,是用以安定北洋派和拉攏張勳的一種手段。此時黎已經知道督軍團又在徐州開會,但他對徐州會議不像以前那樣深惡痛絕,反而存有一種幻想。期待張勳能夠製止督軍團進一步的破壞行為。


    這時,督軍團內部意見也很分歧,以馮國璋為首的直係軍閥,紛紛表示了與他們的同僚的不同態度。馮迴答督軍團的巧電,反對解散國會,勸他們在行動上應當慎重點。


    他致電王士珍勸其出來組織內閣。孟恩遠、李純、曹錕、田中玉、陳光遠、江朝宗、陸建章等紛紛電勸王士珍組織內閣。26日,重行迴到北京的孟恩遠、李純偕同謁見黎,請改提王士珍組織內閣。黎說:“我原來是希望聘卿組閣的,但是他不肯答應,如果你們能夠說服他,我的諮文隨時可以收迴來改提組閣人選。”同時,孟恩遠聲明他列名於督軍團請解散國會的呈文,並非出於己意。王占元也派何佩瑢到北京,向黎作了同樣聲明。


    黎的勸駕和直係軍閥的表示擁護,使王士珍陷於難於應付的境地。他向黎表示,隻求不強迫他擔任總理,他願意負責維持北京治安以報總統。25日,他召集北京軍警長官在國務院參陸辦公處舉行訓話,勉勵他們各守職責,維持北京治安。恰值代理國務總理伍廷芳走過來,他就替伍介紹,稱伍為老前輩,並率全體人員向伍三鞠躬表示敬意。26日,他發出宥電為李經羲捧場。


    27日,黎發出感電說:


    “芝泉解職,初議請東海出山,未獲允諾,逐堅請聘卿擔任,專使絡繹,繼以親往,再三敦勸。聘卿則推薦仲軒(李經羲),自願居陸軍總長之職,時期急迫,不得不曲徇其請。”


    27日為星期日,眾議院破例開會,在483票中以338票通過李經羲為國務總理的同意案。28日,參議院又以166票對26票獲得通過。國會匆匆通過李內閣,並不是喜歡這個曾經做過前清督撫和洪憲舊臣的老官僚,而是想通過他的關係,安定北洋派,拉攏張勳,以免時局更趨嚴重。


    李經羲是袁稱帝時的“嵩山四友”之一,國會對他本沒有好感,隻因為北京陷於無政府狀態,為了結束真空,才加速通過。李在國會通過他的任命案後,即在北戴河小憩,一麵打電報給張勳詢問進止,他知道他所恃的王牌是張辮帥,張給他的複電是:“蒼生霖雨,允符眾望”八個字。張同時給總統府電報說:“中央困難情形,已分告各督,務以國家為重,乞勿念。”


    28日,黎任命李經羲為國務總理的命令發表後,王士珍又有電報力勸北洋派各省督軍電賀李內閣,因此三天以前還極力主張王士珍組閣的直係軍閥,都有電報向李內閣致賀。馮國璋雖然沒有賀電來,但也致電黎,同意李經羲組織內閣。


    29日,蚌埠方麵倪嗣沖首先宣布獨立。隨後河南、浙江、山東、山西、福建、陝西、奉天等省紛紛響應宣布獨立。這次北洋各省宣布獨立,和以前南方各省宣布獨立的性質完全不同;以前是南方各省反對北京政府,這次是北洋軍人反對北京政府、以前的北京政府是掌握在北洋軍閥大頭子的手裏,而此時的北京政府隻有一個赤手空拳的總統,坐困公府,毫無抵抗力量。


    由於北方各省宣布獨立,新任閣揆的李經羲隻好躲在天津租界不敢出來。黎迫切希望李到北京來就職,派公府秘書長夏壽康、軍事顧問金永炎到天津專程迎接,又派直係軍人江西督軍李純前往勸駕。黎竟然把李當作是解救時局危機的唯一救星,以為隻要他肯到北京來就職。就可以取得張勳的實力援助,製止獨立各省進兵北京。可是這個久已想做國務總理的李經羲,當國務總理已經到手的時候,卻又沒有做國務總理的勇氣,一會兒說要往北戴河避暑,一會兒又說願意讓位於王士珍,堅決不肯來京。


    另一方麵,下野在天津的段祺瑞卻又門庭若市,研究係、交通係以及親日派紛紛奔走其門。研究係完全倒向段的方麵,大批研究係國會議員紛紛辭職離京,湯化龍也辭去了眾議院議長,以拆國會的台。段決定在天津組織臨時政府,推舉徐世昌為陸海軍大元帥,一俟獨立各省會師北京逐走黎後,即召集臨時國會推舉徐為臨時大總統。關於組織臨時政府的問題,段已通電北方各省徵求意見,隻等迴電一到,就要袍笏登場。臨時政府閣員名單也已排好,包括研究係、交通係和親日派各方麵人物。徐世昌自己寫了就大元帥的電文,打算交段審閱,隻因張國淦、錢能訓等都主張靜觀一下,所以才沒有交出去。


    這期間徐樹錚還在徐州參加第四次徐州會議,段尚不知道徐州會議的內容。當然,如果段的臨時政府計劃沒有徐州會議這群軍閥的支持,是無法實現的。


    段祺瑞想組織一個民國形式的個人獨裁政府,張勳則想組織一個帝國形式的個人獨裁政府。張絕沒有替段抬轎子的意思,何況他在此一時期所處地位比段有利,段雖然名高位重,卻和軍隊脫離日久,手中沒有實際的兵權,又有黎元洪和國會與他作對。張勳這時是未變矯龍,他手中有兵,有權,有地盤,各省督軍推他為盟主,唯他馬首是瞻,而黎也敷衍他,國會也沒有和他決裂。因此張當然走他自己的路,他在徐州會議上取得了參加會議各省贊成複辟的保證後,當然不願意在天津又出現一個臨時政府。所以當段來電徵求他對組織臨時政府一事的同意時,他於5月30日致電給徐世昌、段祺瑞,公然用命令的口吻告誡他們說:“不得於通常名目之外另立名目。”由於他的強有力反對,遂使天津的臨時政府計劃流產。


    就在這個時候,徐樹錚由徐州遄返天津,把徐州會議內容向段提出了報告,為了應付徐州會議後的新情勢,段作了一個應變對策,暫時不反對複辟,甚至必要時偽裝同意,以鼓勵張勳放心而大膽地進行複辟,借張的發動以驅逐黎元洪,來達到段逐黎的目的,等待張宣布複辟,段便立即抬出擁護共和製度的大旗,起兵打倒張勳,這樣一來,既趕走了黎,又有再造共和之功,則政治主流抓在手中,是段重整旗鼓,卷土再來的一大妙計。


    這個計劃非常高明,當時卻保持高度的機密。可憐的張勳怎知螳螂捕蟬,卻有黃雀在後呢!


    獨立各省的情況是千奇百怪的,首先獨立的倪嗣沖自命為北洋派中的李烈鈞,他在宣布獨立的艷電中仍然稱黎為“我大總統”,仍然說他是“擁護中央”的。但是他的侄兒倪毓棻同天發出來的艷電,卻有“誓師北伐”的語句。倪軍出兵的第一個目標,是想搶奪德州兵工廠,因此與張懷芝發生了矛盾,幾乎引起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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