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和馮德麟的糾紛正愈演愈烈的時候,張的親信部下五十三旅旅長湯玉麟又和張鬧翻,這對張作霖來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流年太不利了。


    張、湯感情破裂的導火線,是因為奉天警務處處長王永江與奉天軍界發生磨擦,而張袒王所致。光緒卅年(1904年)日俄戰爭時,王永江曾辦遼陽警察,頗為趙爾巽所賞識,欲畀予民政司職務,卻被當時軍界首領張作霖所反對。等到張自己主持奉天軍政時,也像趙一樣器重王永江,賦予王警政大權,讓他整頓全省警務,湯玉麟等嫡係軍人對此深為不滿,有一次軍政大會上,湯等故意拒王參加以示淩辱,湯的軍隊經常向警察尋隙而起衝突。事情傳到張耳中,張作霖一點也不護短,重懲滋事官兵,並召集湯等訓話,大加申斥,湯頗覺難堪。


    張、湯的不和,正是馮德麟的機會,乃極力從中挑撥。馮曾派廿八師五十五旅旅長張海鵬潛入廿七師內部策動叛變。張作相乃邀廿七師部分高級軍官談話,要求大家以團體為重。廿七師官佐也認為對付王永江則可,反張作霖則不可,湯玉麟因此陷於孤立,乃率兩連兵逃去新民村。湯離去之後,張曾有一封非常懇切的信給湯,全函如下:


    “閣忱仁兄:十七年患難至交,臨別竟未一晤,弟心傷矣!我兄之心能毋傷乎?迴憶在桑林子時,我兄、輔忱及弟等共廿四人,屢受洪輔臣、徐翰武等大股欺侮。金壽山勾結俄兵,乘夜襲擊,我等冒死衝出重圍,孫德山背負趙氏出險,投到老達房,家敘五大度優容,推誠相處,稍得喘息。及投誠新民,弟任管帶,兄任左哨哨官。我兄生擒杜立山,首建奇功。弟因升前路巡防統領,兄升馬二營管帶。後開赴洮南,剿辦‘蒙匪’


    六十三牙籤、陶什叨等,弟兩次被圍蒙古包內,兄均冒險衝到,弟感激涕零,兄勸慰說:


    ‘不願同生,但願同死。’言猶在耳,永矢弗諼。辛亥之秋,奉趙將軍電迴省,亂迫眉睫,人心慌恐,我兄率部於一夜之間,擒獲恆六、張榮等首要,脅從逃散,省垣轉危為安。弟因統領中路巡防,旋改編陸軍二十七師,弟任師長,兄升五十三旅旅長。及段將軍離任,弟承乏督軍兼省長。他人見我師團結堅固,前途順利發展,十數年間,得長全省軍政,因羨生忌,因忌成仇,挑撥離間,多方破壞,事實俱在,不待覆案。人生最寶貴者,莫過於生命,昔當患難之時,誓同生死,偶以言語之差,視同陌路。我兄向重義氣,今乃不念前情,不思舊雨,決心離去,此弟深為不解,亦最為痛心者。況且父靈浮厝,大事未完,老母在堂,仍待奉養,兄弟妻妾子孫等,食指日繁,開銷日增,兄不為自謀,也不為全家老小著想乎?共得之富貴,當共享受,耿耿此心,天日可表。今日不辭而行,挽留無術,何時意轉心迴,肯來聚首,富貴與共,決不食言,書不盡意,尚希諒察。”


    (注):函中人名注釋:一、金鼎臣後為二十七師所屬一團長,違法亂紀,被張斃獄中。二、趙氏為張之元配,參加徐州會議之奉天代表趙錫嘏,即其族人。三、張作相字輔忱,家敘五為張景惠。四、杜立山為綠林著名匪首,騷擾地方,張邀共飲燕,即於席上擒之。五、陶什叨等為蒙古匪首。六、張榮即張榕、革命黨人。七、“他人見我師團堅固……多方破壞”一段,他人指馮德麟。


    張作霖不能執筆,可是這封信卻是他口授,緬懷舊日交情和半生曆史,是一封真情流露的信。


    袁世凱死後,張作霖通款於段祺瑞,馮因為和張敵對,張走段路線,馮便擁黎元洪,並派參謀長白運昌赴北京控告張作霖,說他已失軍心,奉天禍變危在旦夕,要求黎總統速派員接替,並說段祺瑞袒護張雲雲。


    當時以督軍團盟主自居的張勳,正召開徐州會議,張作霖派副官長趙錫嘏代表參加,並將此事經過,一再函告張勳。


    第一函說:


    “……無論如何,霖當靜候,萬一事出意外,飛蝗滿天,霖亦必有相當之對待,倘有借重我公鼎力之處,屆時當再電聞……”


    第二函將訴諸武力的態度,表示得更為露骨。函雲:


    “紹帥鈞鑒:奉事辱承垂詢,仰見古誼殷拳,感激之忱,莫可名言。作霖與馮閣臣患難相交,十載以還,從無失德。今以細故,遽為此落井投石之舉,人心之險,可為三嘆,乃我方委曲求全,彼則相遇日甚。日前馮迴北鎮,湯旅長亦移駐新民,由表麵言之,似亦稍事歸宿,惟證之近日種種情形,馮、湯實為結成一體,近經密偵報告,竟派其私黨,招匪運械,為日不足,積慮處心,可以想見。現作霖已連電中央陳明辦法,若中央為息事寧人起見,將馮別為位置,湯可隨之俱去,作霖亦未便苛求。倘中央亦厭棄此輔,或一時難有位置,而彼輩複蓄意擾亂,不顧大局,則實逼處此,終當訴之武力。作霖無似,而宅心磊落,素為我公所知,至於彼此關係之深,夙承厚愛,更不待言。屆時既與彼輩幹戈相見,實力一節,敝處可以了之;幸假以聲威,遙為作勢,自足以寒其膽,而攝其魄,知公當有以許我也。詳情由趙中軍麵陳。專此敬候勛安。”


    奉天張、馮之爭是袁死前後關外一件大事。


    北洋軍閥史話


    一○六、段閣和日本交往


    北洋係軍人正在醞釀團結求存的時候,北京城內總統、總理在國會之間卻鬧得非常激烈,這當然更讓各省軍閥有了藉口。民國5年12月27日,以馮國璋為首的全國廿二行省、三個特別行政區的軍民長官,對總統、總理和國會發出了一個“掬誠忠告”的長電。電略雲:


    “此次國體再奠,天下望治更切,以為元首恭已,總揆得人,議會重開,必能立定國是,計日成功。乃半歲以來,事仍未理而爭益甚,近日浮言胥動,尤有不可終日之勢。


    國璋守土待罪,憂惶無措,往複商榷,發為危言,幸垂察之……(下麵是規勸黎)我大總統謙德仁風,中外所欽。……然而功效不彰,實惠未至,雖有德意,無救倒懸。推原其故,在乎政務之不振;政務之不振,在乎信任之不專……今後政客更有飛短流長為府院間者,願我大總統、我總理立予屏斥。……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然後我大總統可責總理以實效,總理乃無可辭其責。有虛已之量,務見以誠,有負責之名,務征其實。……(以下規勸段)我總理清正沉毅,得此倚畀,當可一心一德,竟厥所施。自內閣更迭之說起,國璋等屢有函電,竭力擁戴,一則慮繼任乏人,益生紛擾,陷於無政府;一則深信我總理之德量威望,若竟其用,必能為國宣勞。……目前所急待設施者,軍政、財政、外交諸大端,皆早定計劃,循序實行。……近如中行兌現,實輕率急功,致陷窮境。……閣員必有一貫之主張,取鈞衡於總理,勿以一部所主管,或遷就乎閣員。閣員苟有苦衷,不妨開示,公是公非,當可主持,孰輕孰重,尤當量衡。……(以下規勸國會)此次兩院恢複之初,原出一時權宜之計。不意國會開會以來,紛呶爭競,較勝於前,既無成績可言,更絕進行之望。近則越侵司法,幹涉行政,複議之案,不依法定人數,擅行表決,於是國民信仰之心,為之盡墜。……蓋必自立於守法之地,而後乃能立法,設循此不改,越法侵權,陷國家於危亡之地,竊恐天下之人忍無可忍,決不能再為曲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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