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左右:仆向與都人士語,知營州貴胄首推賢王,中更多難,陷於兇人,天誘其衷,俾無隕越……故仆敢以二策為賢王陳之:一為清室計者,當旋軫東歸,自立帝國,而以中國歸我漢人。此非仆一介之私言也,何者?八旗口籍,不逾千萬,其人才亦至乏矣,既欲羈製漢人,使就軌範,而又當分布於東三省,譬若千石之粟供百萬軍,其勢固不能偏給,與其他人蠶食而有之,孰與滿漢分而有之,若能去燕京複遼東之故國,外兼蒙古,得千四百萬方裏,其幅員等於中國本部,然後方置郡縣,務農開礦,使朔漠不毛之地化為上腴。地小則人材不憂其乏,勢分則民族不憂其訌,其賢於兼治中國萬萬也,文政既成,申其軍實,南與中國東與日本為唇齒之同盟,誰複能睥睨東亞耶。……二為賢王計者,賢王於宗室中稱為巨人長德,故與方域之見殊矣。革命之業,賢王亦何不可預。昔露西皇族有克魯泡特金者,爵為上公,而作無政府黨之首領,聲勢赫然,光於日月,以民而抗政府猶雲為已,以皇族而抗政府,則明其為博愛大同之誌也。吾黨所持,革命以後惟建共和政府,二王三恪之號,慮不足以辱賢王,要使千戴而下,睹其史書,瞻其銅像然後貴耳。邇者吾黨聲氣駸駸日驟,湘粵之域小有折傷,要不足以損毫發,賢王於此其能入我同盟也。以上二策,唯所取攜,要之,必以一身主動而後國家之事從之,王家慶邸(指慶親王奕劻)既怯懦而無果斷,陸軍兵柄之爭又令北洋陰懷異誌,失今不圖,而令發難在彼,賢王雖智力絕人,亦安所發舒耶?投會抵隙,今其時矣,書此達意,非敢以口舌取人,亦以結向德之好也,孫文啟。”


    這封信投送給肅親王後,善耆遣其幕客致意說:“不願入盟,但願相助”。其後數月,日本人加藤仡夫亦為革命黨致書於肅親王要求西藏,肅親王即與清廷親貴王公會商,不得結果,事雖不成,但革命黨人對善耆始終保持高度的好感。善耆雖同情革命,可是民國成立後他卻避居旅順,不以有革命黨人好感而留居,他曾賦詩明誌,詩曰:


    幽燕非故國,長嘯返遼東,迴馬看烽火,中原落照紅。


    革命黨人又把注意力集中於廣東,這時廣東的清廷官吏是:張鳴岐為兩廣總督,孚琦為駐防將軍,李準為水師提督。革命黨人死在李手中最多,因此在革命黨人心目中認為,倘欲在廣東大舉,必先殺李準,李死則張、孚兩人無能作為,所以議定先謀殺李準然後起義。宣統二年(1910年)十二月革命黨人馮憶漢自庇能歸,願任刺客。黃興見其熱誠,教以布置之方和製彈之法,可是馮色厲內荏,一再推宕。宣統三年(1911年)正月,黃興再度催促,馮口頭答允,卻潛返鄉下過了一個月,才迴來自稱墜水染病。黃興副手趙聲怒責馮遊疑,限馮二月廿四日以前行動,馮仍不敢實行,可是另一位由南洋歸來的同誌卻獨自沉默進行暗殺計劃。這人名叫溫生才,廣東嘉應州丙村人,年42歲,在南洋學習工藝,參加革命,有血性甘願犧牲,聞革命黨人決心除卻李準,於是每日暗藏自南洋所攜迴的手槍,計劃在街路上伺候李準。三月初十日,廣州燕塘舉行一次飛機表演,在當時這是一次新鮮玩意,由一位留學德國學習飛行的馮如表演駕駛飛機,廣州百姓空城前往參觀,廣東省的清廷大吏也悉數前往。溫生才大為高興,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於是乃在廣州東門外諮議局前茶館中等候,這條跨是燕塘進城必經之路。溫坐候茶館中,傍晚見有嗬道而來,前後夾以軍隊衛護,勢頗軒盛,溫認為一定是李準,乃待官轎抬近時,突然拔出手槍,推開夾轎的軍隊,直向轎內轟擊。軍隊發現刺客竟作鳥獸散,轎夫也棄轎而逃。溫生才從從容容再向轎內連發三槍,怎知轎中人不是李準,卻是駐防將軍孚琦當場被擊斃。溫乃向東校場口積厚街遁去,守衛巡警鄭家森尾隨之,沿途邀集偵探隊黃熙材、巡警陳金、周定祁等追捕,遂將溫逮捕。初刑訊於番禺縣署,繼刑訊於營務處,最後由兩廣總督張鳴岐集大吏親審,張問:“何故暗殺?”溫答:“不是暗殺,是明殺。”張問:“何故明殺?”溫答:“清廷無道,日召外侮,都是你們這些官吏無用,殺一孚琦雖然無濟於事,但可為天下先。我和孚琦無私仇,完全為了救民族而為。”


    張問:“有無同謀?有無主事人?”溫答:“完全是我一人”。三月十六日軍機大臣電張鳴岐,奉旨將溫生才正法,於是在三月十七日溫生才遂被處斬於東門外諮議局前孚琦被刺的地方。


    革命黨人初意是要把李準殺死,因為大家都認為李準對革命黨人壓製最力,亦最狡詐,除去李準後,在廣州起義比較容易,怎知暗殺計劃一誤於馮憶漢,迨溫生才挺身獨任其事,卻又誤殺孚琦。孚琦是駐防將軍又是滿人,殺了他也足以使清廷喪膽了。


    溫生才後來被葬在紅花崗,是紅花崗四烈士之一。


    北洋軍閥史話


    廿二、黃花崗之役和保路運動


    宣統三年(1911年)春天,同盟會同誌布置了一次最大最完備的起義,目標是廣東。


    先半年孫中山先生在馬來亞檳榔嶼召集黃興、趙聲、胡漢民三人前往妥善研商,規劃一切,決定在香港設統籌部,由黃興為部長,下設調度處由姚雨平為處長,負責運動新舊軍界。儲備課由胡毅生為課長,負責購買和運送械彈。交通課由趙聲為課長,以交通江、浙、皖、鄂、湘、桂、閩、滇等處。秘書課由胡漢民為課長,掌理一切文件。編輯課由陳炯明為課長,草訂一切規製。總務課由洪承點為課長,打理一切雜務。


    攻占廣州的計劃,在策反方麵,仍以新軍為主,但兼及巡防營和警察。新軍有槍無彈,因此起義時必須先有敢死義士數百人發難於城內,破壞其重要行政機關,奪占軍械庫,開城門迎起義新軍入城。最初擬組成敢死隊500人,後以進攻地區太多,恐力量不足,改為800人。在行動方麵是:(一)占領總督衙門,攻殺張鳴岐由黃興負責。(二)進擊水師衙門,攻殺李準由趙聲負責。(三)攻占督練公署由陳炯明負責。(四)攻破警署、廣中協署,兼守大南門,由胡毅生負責。(五)占領飛來廟,破北門迎巡防營及新軍入城,由姚雨平負責。以上五個部分各率敢死義士百餘人,另由李文甫率50人攻石馬槽,羅則軍率50人破壞電信局。此外還有放火委員入旗界租屋九處同時放火,以擾亂清軍軍心。


    敢死義士800人需準備600餘支槍械,加上其他支付款項,需12萬餘港幣,外預存準備金3萬港幣,全部費用約15萬港幣。經孫中山先生和各同誌海上奔走,請愛國華僑捐助,大致相差不多,所以這次起義又比起以前各次,在經費上是有預算和準備的。


    廣州起義原定日期是三月十五日,後來改期三月廿九日,改期的原因是:一為美洲和荷屬東印度捐款多數未到;二溫生才事件發生,廣州戒嚴;三是在日本購買的槍械大多數未到。


    辛亥年三月廿九日,是一個偉大而動人的革命日子。這天下午五時卅分,革命軍舉義廣州,誌士以白巾纏臂,吹螺角為號,足著黑麵樹膠鞋。黃興所部是四川人和福建花縣華僑,手執槍械和炸彈,司號者為林時爽、何克夫、劉梅卿等,由小東營進攻兩廣總督署,途遇警察皆槍殺之,疾行入督署,見衛隊即曰:“我們都是中國人,要為中國人吐氣,贊成的請舉手。”衛隊不應,革命軍舉槍轟擊,號角大鳴,殺督署衛隊管帶金振邦。攻入督署,直衝二門,二門有兵八九,聞聲走避,在兩廡至大堂互相槍戰,且戰且進,衛隊悉棄槍出降。黃興、林時爽、朱執信等分頭搜索,署內已杳無一人。總督張鳴岐的家眷先數天已遷居,張一人留駐督署,聞變由後園越入和督署相連之當鋪,然後轉往水師行台。黃興等攻占督署後即舉火,然後退出東轅門,在路上恰逢水師提督李準率領大隊親兵,林時爽上前喊話,欲招降其親兵,不意對方突然攻擊,林中槍身亡。黃興右手中槍,斷兩指頭,於是黃興把他的部下分為三路,黃率10人出大南門,欲與巡防營接應,徐維揚以花縣黨人40人出小北門欲與新軍接應,其他川閩及南洋同誌則往攻督練公所。黃興等在雙門底遇巡防營,這支巡防營部隊正是前來響應起義的,因擬偷入城內直入水師行台擒李準,所以不掛革命軍的白巾,怎知迎麵遇見黃興。黃等事前不知對方計劃,見巡防營部隊未著相應的臂號,乃下令攻擊,巡防營死七八人,一鬧而散。黨人自相攻擊,轉勝為敗。黃興鏖戰中迴顧不見一人,乃潛入一小店,換衣而出。其他各路亦未能照計劃完成。喻雲紀等攻督練公所,失手遇害。李文甫為清兵所捕,從容談笑而死。朱執信平日文弱書生,攻督署的時奮勇爭先,其後亦潛入門生家易服出險。熊克武、嚴驥皆負傷而出。舉義失敗,革命誌士紛紛潛入老百姓家中,李準大肆搜索,兼及港澳輪船和廣九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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