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最明顯的結果,是清朝政府中老的一代死的死,被淘汰的淘汰了,眾望所歸的唯一人物是袁世凱,他取代了李鴻章的地位,從而為未來的北洋軍閥一係奠定基礎。


    袁世凱在義和團之變時,不僅成為有名望的督撫,堪與劉坤一、張之洞等齊名。且由於他在北方,各省督撫向北京的奏報都是由他轉遞,加上義和團肇始山東,自袁接任山東巡撫後,山東省境內太平,因此無論中外人士對袁都刮目相看了。


    北京陷後,兩宮出奔,在蒙塵途中曾電諭李鴻章,命他火速前往北京與洋人議和。


    袁亦密電李鴻章說:“海關總稅務司赫德稱,各國並無他意,深盼李相能說慶親王共商議和事。”


    如此一來,袁對國家大事,也取得了發言權了。


    慈禧和光緒在赴西安途中,追隨左右的全是守舊派大臣,由於這些頑固派的包圍,所以談和時,洋人也心存疑慮,因此袁和李鴻章便密商促成榮祿能盡速前往行在,俾慈禧左右能有一進言之大臣。榮祿在北京失陷時,對於守舊派壟斷朝政,深感灰心,經李、袁的敦促,乃趨赴西安。而慈嬉對榮祿仍極信任,不久榮祿便成為極重要的軍機大臣。


    自榮祿重被慈禧所寵信,袁的發言權便大為提高。在這期間,他和劉坤一、張之洞、盛宣懷等聯成一氣,而李鴻章在北京,榮祿在西京,因此他的意見可以四通八達,他的地位便日益重要了。


    當和議達成,八國聯軍即將撤兵時,京畿重地必須有清兵駐守,以維治安,李鴻章急電請袁派薑桂題率兵先赴河南,以備接替。當時薑桂題正在保護青濰鐵道工程,袁於是即撥防營前往遞補,並飭薑桂題立即出發,待命前往接替八國聯軍。


    光緒廿七年(1901年)四月廿九日袁世凱的親生母親劉氏病逝。原來劉氏和袁的嗣母牛氏都是住在河南項城原籍,牛氏去世後,袁乃迎養親生母到住所,隨袁宦遊各地,主持家務。袁丁喪後遂電辭山東巡撫,可是他這時候是各方所矚目的大臣,山東全身司道百官和地方紳士,都紛電西安行在和李鴻章處,請旨奪情。五月一日上諭給袁喪假一百天,袁有哀懇電雲:“五月初一日恭奉諭旨,以世凱丁本生母憂,賞假百日,即在撫署穿孝,假滿後改為署理,照常任事。捧讀之餘,感紉泣血,伏念時勢阽危,至今已極。


    聯軍尚未盡撤,伏莽益複橫行,臣母病中,時勖臣以損頂摩踵仰酬知遇,並以病軀支離,未得親見迴鑾盛典為詞。迨至彌留之際,口不能言,猶複舉手西指,淚滿衣襟,是臣上報君恩,似未可一意固辭,下承母訓,尤不願再三虛讓。惟是窀穸未安,方寸已亂,設身膺墨,而手惓簿書,非但為千古之罪人,亦恐負一時之清議。傍徨午夜,屢絕粥饘,懇準百日內開缺離署,扶櫬返裏,俟葬親事畢,遄返東省,當專任營務,稍盡翊衛巡防之任。倘冬春之交,時局大定,再懇許臣迴籍終製,此則烏哺私情,以必得所求而後已也。”五月十一日慈禧溫旨慰留,同時派員代表太後賜祭。


    袁的生母劉氏和嗣母牛氏本是妯娌,她們都是舊社會婦女,受的全是舊禮教薰陶,兩妯娌對於這個能幹兒子都很寵愛。袁在山東巡撫任內雖為時隻有一兩年,但他已成全國矚目人物,項城袁家的人很多都濟南,而袁也大力整修項城的舊居。劉太夫人一直隨袁在濟南,劉氏物故後,袁一再懇辭山東巡撫以守製三年,這不過是舊中國的禮教習慣,其實袁這時不止是辭卸不得,而且好運還才開始呢!


    袁在山東巡撫任內有一件新政,就是在省城濟南設置大學堂。不過這所謂的大學堂,是小學、中學、大學的一貫製,共分四級,第一級稱“蒙養學堂”,挑選幼童自七歲起至14歲止,為時八年,講習經史,並授以簡易天文、地輿、算術。畢業後升入第二級稱“備齋”,講求淺近政治、藝學,兩年畢業。畢業後升入第三級“正齋”,研讀四年,分科為中國經學、中外史學、中外政治學、方言學、商學、工學、礦學、農學、測繪學、醫學共十門。畢業後升入“專齋”,以兩年至四年為期。專齋課程俟正齋畢業後再訂。


    每年經費預算6萬兩,聘美國人赫士為總教習。這就是最早的山東大學堂,後來雖然未照這計劃進行,可是,袁總算是一個首創者。


    中國士大夫階級都有濃厚的重農輕商觀念,袁則認識商業發達,可以富國裕民,所以他在山東農商並重,因此首創商務總局,以道員唐紹儀總司局務。又設籌款總局,整飭土藥、菸酒各項雜稅厘捐。並且派遣道員馬廷亮往日本搜集日本銀行鑄造銀圓的辦法和章程,以及印刷鈔票的辦法等等。


    事實上,這個時候的袁世凱,所有措施都算得上是新政,正因為他是新政,和守舊的頑固派對比,顯得突出,政治是多麽的現實,他當年以出賣維新派、打倒新政而鴻運當頭,如今他卻以行新政而贏取時譽。


    袁曾得意地告訴幕僚們說:“此次拳亂,各督撫中如無我輩四人搘拄,國事尚可問乎?”袁所謂的四人是:李鴻章、劉坤一、張之洞和他自己,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光緒廿七年(1901年)九月廿六日,西太後和光緒皇帝以及王公大臣正在迴往北京途中,這天是由河南省鞏縣抵達汜水縣駐蹕,得到李鴻章自京電奏:“病勢危篤,請速派大臣接替,以資鎮攝。”這時奕劻已由北京前來迎駕,俾讓兩宮在還京以前詳知談和情形以及北京近況,李鴻章突然病重,所以電奏兩宮,希望速讓奕劻趕返北京,繼續和議。慈禧和光緒閱電都非常擔心,因為奕劻雖已出京,但尚未趕到。慈禧這天以極憂鬱的顏色對隨駕的吳永說:“大局未定,李相倘有不測,這如此重荷,更有何人可以分擔?”


    第二天,九月廿七日兩宮自汜水赴榮陽,傍晚接到北京急電,李鴻章於午刻逝世,慈禧和光緒聽見這個噩耗,飯都吃不下去,隨駕大臣乃至宮監衛士都有梁傾棟折的感覺。


    慈禧和光緒立即召見榮祿等大臣,太後決定三個主要人事命令:


    一、王文韶著署理全權大臣。


    二、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著袁世凱署理;未到任以前,著周馥護理。


    三、山東巡撫著漕運總督張人駿調補。


    十月初二日兩宮駐蹕開封,河南全省文武均在城外迎駕,行宮陳設壯麗,儼然有內廷氣象。奕劻由京師趕到,立即獲得召見,詢問京中情況至為詳盡。第二天再召奕劻,奕劻把李鴻章的最後奉疏奉呈,兩宮都為之流涕。


    李鴻章的遺疏全文於後:


    奏為臣病垂危,自知不起,口占遺疏,仰求聖鑒事。竊臣體氣素健,向能耐勞,服官四十餘年,未嚐因病請假。前在馬關受傷,流血過久,遂成眩暈。去夏冒暑北上,複患泄瀉,元氣大傷。入都後又以事機不順,朝夕焦思,往往徹夜不眠,胃納日減,觸發舊疾時作時止。迭蒙聖慈垂詢,特賞假期,慰諭周詳,感激涕零。和約幸得竣事,俄約仍無定期,上貽宵旰之憂,是臣未終心事。每一念及,憂灼五中。本月十九夜,忽喀血碗餘,數日之間,遂至沉篤,群醫束手,知難久延。謹口占遺疏,煩臣子經述恭校寫成,固封以俟。伏念臣受知最早,蒙恩最深,每念時局艱危,不敢自稱衰病。惟冀稍延餘息,重睹中興。齎誌以終,歿身難瞑。現值京師初複,鑾輅未歸,和議新成,東事尚棘,根本至計,處處可虞。竊念多難興邦,殷憂啟聖。伏讀迭次諭旨,舉行新政,力圖自強。慶親王等皆臣久經共事之人,此次複同更患難,定能一心效力,翼贊訐謨。臣在九泉,庶無遺憾。至臣子孫,皆受國厚恩,唯有勖其守身讀書,勉圖報效。屬纊在即,瞻望無時,長辭聖明,無任依戀之至。謹叩謝天恩,乞皇太後、皇上聖鑒。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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