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五人隻舉其尤,時艱至此,惟望淑慝先分,庶中材皆知激勸。”


    光緒廿一年(1895年)正月,袁複趕返前所(地名),與聶士成會晤。二月返石山站,牛莊和營口相繼陷落,於是清廷下詔派李鴻章赴日本議和。這時,由於清軍海陸均慘敗,舉國震動,朝野譁然,眾謗集於李鴻章,有謂李鴻章私通日本,“用一衛汝貴而百戰之淮軍化為叛卒,用一丁汝昌而大桅之鐵甲盡屬漏舟”,有人竟參奏李鴻章的親信運軍火接濟日軍。大家不相信中國會敗於日本,遂將戰敗責任諉諸李鴻章。李奉命接洽議和,不敢成行,因西太後正在生病,而光緒不允割地。在這和戰未決的當口,日軍揚言將北取遼陽,西攻山海關,清將長順、依克唐阿匆遽告急,而關外各軍亦爭棄防地,紛紛後退,自相驚擾,不久遼南和牛莊亦告陷落。


    清朝的海陸大軍都已徹底潰敗,局勢演變到了非和不可,清廷這才再下諭旨,責成李鴻章前往馬關與日本訂城下之盟。


    光緒廿一年(1805年)二月,清廷正式向日本求和,並派遣日方所指定的李鴻章為談判代表。這時日軍已陷威海衛和遼東半島,北京危如累卵。李鴻章和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外相陸奧重光於三月廿日在馬關舉行首次會議。李鴻章和伊藤本係舊識,兩人見麵甚為親切,一談就談了三個多小時,在這次會議上,李代表戰敗國,一切都立於不利地位。日本因為是戰勝一方,所以條件極為苛刻。


    當馬關和會開始後的第三天,就是三月廿四日,李鴻章竟在會後返迴旅邸途中,被日人狙擊,子彈轟入麵頰,登時暈絕。當他甦醒後,拒絕停止會談轉而就醫,他說,“國步艱難,和局之成,刻不容緩,豈能延宕誤國,寧死不願就醫。”他的衫履滿布鮮血,李鴻章慨然說:“此血所以報國也。”他有馬關記事詩一首,詩曰“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裏路弔民殘。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征旗大將壇,寰海塵氛紛未已,諸君莫作等閑看”。


    日本自信可以戰勝中國,不過未料到勝得如此迅速和容易,途一經開戰後,清朝竟如此的不堪一擊。日本食髓知味,因此野心大增,得寸進尺,在談和時並不停止軍事行動,俾求議和條件可以更有利於日本。馬關和談開始時,日本的種種留難,藉故拖延,都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當李鴻章被刺後,情勢遂為之一變,一個戰敗國家的議和首席代表,竟被日人狙擊,給國際間的印象是太惡劣了;李鴻章因被刺而換到和平,但《馬關條約》仍是很苛刻的。


    《馬關條約》於光緒廿一年(1895年)四月十七日簽署,內容是:


    (一)朝鮮獨立;


    (二)割遼東半島、台灣和澎湖列島讓給日本;(三)中國賠償給日本軍費二萬萬兩;


    (四)允許日本人在中國各通商口岸從事商業工藝製造;(五)凡西洋各國在中國所獲的特權,日本均得享受。


    這個條約簽署後,西方國家為之大嘩,認為日本已侵犯了西方列強在中國的利益。


    尤其是俄國,俄國一直把遼東半島當作勢力範圍,如今竟被日人奪取,怎肯幹休,於是便聯合德、法等國出麵共同幹涉,而日本則表示英國可以占舟山,俄國可以占北滿,德國亦可取沿海一島。日本這個主意是瓜分中國的辦法,但俄國不願接受。俄國野心不止是北滿,而是包括朝鮮和東北,雙方利益上既有這麽大的衝突,當然很難談得攏,幸而日本這時還不敢公然和列強決裂,因此勉強地把遼東半島退還中國,由清朝出銀3000萬兩為交換條件。


    和議後,李鴻章成為眾矢之的,萬謗交集。他這年73歲,擔承衰老的清廷內外大政,內心確是非常痛苦。他曾寫了一封信給新疆巡撫陶模,可見其心境:


    “十年以來,文娛武嬉,釀成此變。平日講求武備,輒以鋪張靡費為言,至以購械購船悉為曆禁。一旦有事,明知兵力不敵,而淆於群哄,輕於一擲,遂致益發不可收拾。


    戰絀而後言和,且值都城危急,事急萬分,更非平常交際可比,兵事甫解,謗書又騰,知我罪我,付之千載,固非口舌所能分析矣。”


    甲午戰敗和《馬關條約》大大地傷了中國人的自尊心,可是中國人,並沒有接受這個教訓而自覺自強。


    北洋軍閥史話


    七、窮則求變


    朝鮮的悲劇成全了袁世凱,甲午戰後清廷上下痛定思痛,把所有的詬責都集中在李鴻章的身上,也把所有的好感都集中在袁世凱身上;大家認為袁世凱在朝鮮是成功的。


    實際上也是事實,袁在朝鮮12年,替朝鮮練新兵,安定朝鮮的亂局,重振清廷的聲威,他的表現處處都顯得他出人頭地,高瞻遠矚。73歲高齡的李鴻章也很看得起這個後輩,並不因袁受人推崇,自己卻受人攻擊而對袁不好,相反地更賞識袁,處處提攜袁,想培植這個比自己兒子還年輕的袁世凱為自己的繼承人。


    這就替袁世凱開闢了北洋之路的一條大道。當時的北洋大臣實際是清廷中央的實力人物,李鴻章是那個時期清廷最重要的人物,袁世凱在他的卵翼下一步一步往上爬。對袁來說,他早期的政治生涯不止是多采多姿,而且也得心應手。


    當袁未拜命赴小站練兵時,他留在天津,有時也去北京,他利用這個短暫的閑暇,編寫了一本兵書,當然不是他自己執筆。中國的文人以“知兵”才能達到出將入相的地步,自諸葛亮以至曾國藩、李鴻章,莫不是書生而統禦雄兵。袁世凱既然能為朝鮮練新兵,當然也可以撰兵書,他的這部兵書,現在已絕了版。由於他的“兵書”編成,於是他便儼然以“文武雙全”而見重於那個時代了。


    甲午戰後,舉國已在求“變”,開明的知識分子,以上海和香港為中心,倡導變法。


    清廷中也有一二特出的大臣,主張革新;前有郭嵩燾、曾紀澤,後有薛福成等,都認為世變日亟,治世之法必須適應潮流。不過這些洋務派都因遭受到守舊派的排斥,所以不能大用。


    袁世凱本身是一個複雜而具有雙重人格的人,他是舊勢力中的新人,可是也是新勢力中的保守分子,因此在舊派中他被賞識,不被排斥,而對於新興的勢力來說,他們看袁仍不失為一個肯接受新潮流新思想的人,所以也很喜歡他。在那個新舊蛻變的時代中,袁是騎牆派,正因為他的騎牆,使他成了一個政治軍事上的寵兒。


    在黯淡的甲午戰敗後的清廷,最當務之急的,莫如重新整軍經武了。因此,就在《馬關和約》簽署後的六個月,清廷的五個最重要的大臣醇親王奕譞、慶親王奕劻、軍機大臣翁同龢、軍機大臣李鴻章、軍機大臣榮祿等會商練建新軍工作,而袁世凱也被受命負責起草計劃和規章。不久他受任主持訓練新軍事宜,這位曾在朝鮮督練新軍的中年人,便開始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業——小站練兵。


    馬關之恥,使中國知識分子接受了這個刺激,因此不隻清廷中求變,一般社會上的青年,也激起了求變的高潮。如林則徐的學生馮桂芬,著《校邠盧抗議》,主張對外不鄙視,不恐懼;對內選拔人才,注重輿論,廢除八股,加強地方政治。另有香港《循環日報》主筆鼓吹變法,讚美日本的製度,主張中國急須改變取士、練兵、學校、律例四種舊製。鄭觀應著《盛世危言》,曾和孫中山先生談過改革中華的抱負。何啟著《中國亟宜改革政法論》、《新政始基》、《新政變過》、《新政安行》等書。這位何啟在英國留學十多年,後居香港創辦雅麗氏(alice)醫院和香港西醫書院。孫中山先生曾就讀西醫書院,起義時並曾得何啟助力。胡禮垣是和何啟合作撰寫上述各書,總稱《新政真銓》。陳虯著《治平過議》、《報國錄》。他們都主張成立國會,行君主立憲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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