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走進鄉場的正街上,眼見茶館裏坐滿茶客,這是最好的演嗔地方。鐵柱和盼盼走進一個叫“茗香”麵茶館裏去,鐵柱和茶館老闆說了幾句好話,求他讓給他父女一席之地,求碗飯吃。這個茶館的張老闆的心腸倒好,可憐這外地來的一老一小,讓他們在茶座的空檔裏,放上一條凳子,鐵柱坐著拉二胡,盼盼把小敢的架子支起來,放上小鼓,她能有個站著打小鼓演唱的地盤就行了。


    可是事情出乎這個茶館老闆的意外,同時也出乎鐵柱的意外。等鐵柱的二胡一拉完過門,盼盼的小手提起簽子在小鼓上輕敲幾下,亮開政喉才唱了幾句,馬上把滿座的茶客吸引住了,茶館裏原來是鬧紛紛的,現在卻一下變得淸風雅靜,都把頭轉了過來,望著盼盼。為她那嘹亮的清音吃了。一個小曲過去,滿堂喝采。


    張老闆本來是出於一片憐憫之心,讓這一對淹浪人求碗飯吃,準許他們到茶館裏來賣喵。可是鐵拄的二胡一拉,盼盼的小莰一打,小曲一唱,他也著了迷了,他不覺走出櫃檯來聽:並且親’自給他們父女倆泡兩碗潤喉的茶。當朌朌唱了一個段落,張老闆競象是他故意安排,請來演唱的一般,向大家拱拱手說:“賡大家幫幫場子。”他不待盼盼伸手向大家要賞錢,就自己帶頭給鐵柱幾個錢。並醜留鐵柱和盼盼在他的茶館裏休息。


    顯然的,假如說茶館張老闆算不得是一個藝術的欣賞者,總能算是一個精明的生意買賣人吧。他一下就受到了啟發,眼見這麽多茶客到他的茶館裏來“打湧堂”,他的茶館生意恐怕就要發在眼前這一對父女身上了。於是到了中午,張老闆不僅允許他父女二人在荼座卜。休息,還熱心地請他們父女倆吃便飯。在便飯臬上,張老極便以優摩的條件和兩個流浪人談妥了生意。父女倆就算是老闆請來案館演唱的,吃的住的都包幹,還給點賞錢。隻要他父女兩個每天演喟兩場就行,鐵柱怎麽也沒有想到,在山村裏到處流浪了這麽多年,卻找到了這麽一個吃飯的地方。他本來也沒有多少想頭,隻磁吃得上住得上3等盼盼長大成人,找個殷實人家,嫁了出去,一輩子有個著落,他對符起孫小芬,也就行了。因此他馬上就答應了張老闆的條件。打算把這個靠山場和這個茶館當作他最後靠船的碼頭,結束他這一輩子的流浪生活0他早已在心上放不下的一塊石頭也許因此落了地。他的盼盼歲數已經二十出頭,越長越標緻了,他不能苒讓她跟0己在這個山村那個小店裏流落,害怕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晴呀。現在可好了,就在這個茗香茶館裏演喝,不用到處拋頭露麵,就是有個什麽事情,張老闆總該有個照顧吧。


    說張老闆是個生意人,指望著鐵拄兩父女替他的茶館招徠茶客,座上常滿,生意興旺,當然不錯。可是過不多久,鐵拄還發現張老闆的確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正派人。他不特是可憐他父女倆是苦命人,很表同情,並且對於盼鹼的聰明伶俐十分喜歡。一看盼盼長得那麽水靈靈的樣兒,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象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藝術傑作,擺在他的麵前,他十分欣賞,深怕有什麽風雨會損傷她。他雖說不是藝術鑑賞家,可是對於鐵柱的二胡和盼盼的清音,隻要一聽,卻比吃什麽人參燕窩湯還叫他舒服。他總想保護他們的藝術才幹:他似乎自認為是他們的才華的發現者,是盼盼的天然保護人了。


    所以,有的時候,場上有那麽幾個痞子,到茶館裏聽盼盼的清唱,胡亂起鬧,他是不怕站出來也話,甚至把他們攆走的。就是在場上那些“占了字”1的,或者入了“流”的歪人,到茶館來消遣,硬要盼盼唱什麽“五更花調”,故意聿盼盼取樂,張老闆也敢於姑出來“維持”,找那些站在他們背後的“大爺”說好話,給他麵子,不叫他們的兄弟夥們來胡鬧。這都是鐵柱看在眼前記在心裏,感激張老闆不盡的事。


    鐵柱和盼盼從此就在茗香茶館裏說唱,名聲越來越大,茶館的生意不用說越來靆興旺。就是不大到這種三等茶館來落腳的紳糧們,也有時到茗香來歇歇腿,泡碗茶,其實是為了聽盼盼的演唱。更不用說那些紳糧財主們的少爺們了。有的在茶館裏包了桌子,來不來都給錢。他們來聽了盼盼的演唱,給的賞錢也很大方。其中有些浮浪子弟,一天閑得發膩,就把到茗香來聽盼盼清唱,作為他們尋歡取樂的最好去處。有的憑票子多,能大把拿出來,估倒要鐵柱和盼盼在茶館關門後,給他們唱專場。連張老闆也不敢不勉強對付著,因為這些人都是當地最有勢力的人家的子弟,和他們的父輩一樣,在鄉裏稱王稱霸,在場上“提勁”提慣了的,誰惹得起?張老闆好說歹說,勸鐵柱和盼盼對付著唱幾段,弄到夜晚才迴去。後來越發不象樣,唱幾段還不行,還叫人去街上菜館裏叫來大菜小菜,估倒要盼盼陪他們吃“花酒”,甚至要鐵柱答應到他們的公館裏去喝堂會。這可叫鐵柱和張老闆鄯為難了。


    “我看你兩父女還是走了的好。”張老闆一片好心地勸鐵柱,“這個是非之地,山大王多得象虱子,惹不起。”


    鐵柱點一點頭說:“倒也是這樣。”不過他真不想離幵這裏,他帶著盼盼,在這山鄉裏流浪幾年,好容易在這個碼頭上找到了茗香茶園這麽一個落腳的地方,真象在海上飄蕩的小船找到了—個安全的避珮港一樣。特別是在這洶洶的人流中能夠遇到象張老闆這祥的好人,更是他鄉逢知已,捨不得離開。鐵柱本來早有一個打算,和盼盼一起,幫張老闆把茗香茶園的生總搞得紅火—些。然後托張老闆替盼盼找一個老實的女婿,把盼盼嫁了出去,他自己就在茗香茶園裏當一名跑堂的茶倌,就在這裏歸老。但是現在卻不能不聽張老闆的話,和盼盼一起離開這個避風港,重新走上飄泊的路。誰知道前途會要遇到什麽。他不覺感嘆一聲,對張老闆說;“難得找到你這樣的好人,真捨不得離開這裏。”“我又何嚐舍捋你們?”張老闆說,“這倒不是我怕人家說我,找到了你們盼盼這棵搖錢樹,我是憐惜你父女的身世,特別是盼盼。我真怕她這麽一枝花,在什麽地方有什麽人來糟蹋她。我的心疼她喲。我沒有跟你說……”


    張老闆的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收迴去了。鐵柱問。”你還有什麽話要給我說,你就說嘛。我快走了,憑我們這段緣分。”


    張老闆拍了一下鐵柱的肩膀說。”老弟喲,我們真算有緣分。我老早就有一個想法,想收盼盼作我的幹女,怕你們在這裏住不多久,就沒有提。後來,你們存心在這茶園裏呆下去了,我倒不想收她當我的幹女,我有了別的主意。”


    鐵柱奇怪,為什麽他和盼盼決心在這茶園呆下去,張老闆反倒不想收盼盼當幹女了呢?他竒怪地裏著張老闆,對他說:我也正有這一番心思,想叫盼盼感謝你收留我們的恩德,拜你作幹爸,又怕你看不起我們這種象浮萍一祥沒有根的人:現在說穿了,那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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