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長大之後,蕭十七自己對他的道士師父不是很上心,但他周圍的小孩裏倒是有那麽幾個人對他師父崇拜的打緊,而且不出意外,這幾個人最後也都成了蕭十七的死黨。


    本來以蕭十七怪誕的體質和他那稍顯靦腆內向的性子,與人相處容易,但是想要真的有幾個交心的鐵哥們卻是很難。


    所以蕭十七現在想來,他這一輩子能有這麽幾個生死與共的“狐朋狗友”,還真是托了師父的福。


    蕭十七人生中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名叫馮今年。


    由於馮今年的名字和某本兒時啟蒙教育書籍中的女主人公名字很像,於是這也就成了他們幾個“狐朋狗友”之間,經常取笑馮今年的籌碼。


    隻是每次被他們喊作“金蓮”,馮今年也不惱怒,反而還會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甚至還有些洋洋得意的向蕭十七一眾人重複的講解他名字的由來與其中的深意。


    馮今年說,他的名字是取自於他爺爺生平最喜歡的一句話,“平生美事,恰逢(馮)今年。”


    蕭十七隻覺得這句話連貫的聽起來還真有些意境,比他“十七”那兩個字要好上太多了,起碼當馮今年對別人做起自我介紹的時候,還能牛氣的轟轟的拽兩句詩文,哪像他一樣,當別人詫異的問他為什麽要叫“蕭十七”的時候,蕭十七隻能迴以別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然後略顯癡傻的來上一句,“誰知道呢...”


    當蕭十七第一次聽完馮今年的自我介紹,興衝衝的跑到老道士麵前,希望這位平時滿口生詞僻句忽悠鄰裏街坊的“大真人”,也能夠在他的名字裏說出一兩個典故或者詩文時,老道士居正是這樣迴答他的,“誰知道呢?”


    不難想象,蕭十七當時那種呆滯到了極點,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的驚訝表情。


    後來在蕭十七的多次追問下,尹初晴才說出了那天的經過。


    那就是老道士在帶年幼的蕭十七去上戶口的時,是連他的名字都沒有想好的,本來老道士隨手一寫,準備就叫他“一一”的,還是當時的工作人員覺得這名字實在是太過於草率了,勸說了老道士半天。


    “小孩子叫這個名字會不會太隨意了,要不然您老再斟酌下,橫豎再加兩筆嘛。”


    老道士聞言點了點頭道,“確實是簡單了些,那就再加兩筆。”


    隨即老道士果真大袖一揮,在資料單上改了改,從“蕭一一”改成了“蕭十七”。


    當真是橫豎(彎鉤)共兩筆,一筆不多,一筆不少。


    提到了馮今年,那就不得不順帶著說一下他的爺爺,馮太公。


    馮太公的名字,蕭十七也不清楚,隻知道村裏的人對他都很是尊敬。


    平時鄉親們看見蕭十七的師父,也不過隻是寒暄一句“道長”,可是看見了馮今年的爺爺,卻是要恭恭敬敬的喊上一聲“太公”的,甚至有些比馮今年的爺爺還要年長上幾歲的老人,也是如此稱唿。


    馮今年和他的爺爺住在村子外的一處深林之中,整個鄉的人乃至周圍幾十裏地的村民,都對他家都是敬而遠之,唯獨老道士,會偶爾帶著蕭十七和尹初晴,跑到馮今年的家裏去串門。


    半壺濁酒,一聲老友,兩個老頭子便可以對坐到大半夜。


    一次偶然的機會,蕭十七才從村裏麵的大媽大嬸聊天裏了解到,原來馮今年的爺爺是會功夫的。


    她們說馮太公年輕的時候是個劍客,而且還是那種非常狠的角兒,現在村民對他的尊敬,都是馮太公當年用劍砍出來的。


    迴家以後,蕭十七又纏著尹初晴打聽馮太公的故事。


    尹初晴本不願說,一來她不是本村的人,所知不多,二來這些事也都是先夫告訴她的,每次提起,都會不自覺的想起往事,難免傷心,但她又實在受不住蕭十七的軟磨硬泡,兩人僵持許久,最後尹初晴還是敗下陣來,隻得告訴了蕭十七。


    早些年還是動蕩時期的時候,蕭十七現在所居住的這個地區附近來了一批極其厲害的馬匪,打家劫舍是無往不利,到了一個地方幾乎就是血洗一空,唯獨到了這個村子的時候,正好遇到了當時遊曆至此的馮太公與老道士。


    當年的小道士不過是眾人的圍捧下,裝裝樣子的為這群獨守村落的老弱婦孺們祈禱求福,而那位年輕的劍客則是在眾鄉親被小道士吸引注意力的時候,獨自一人,悄悄的離開了村子。


    若不是當時正好有一個在山裏迷了路的小姑娘,目睹了那一切,想來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在那個本該是村莊遭難的夜晚裏,有位少年郎竟是手握一杆獵槍,背負一柄長劍,一個人就幹掉了八十幾號山賊。


    翌日,年輕劍客和小道士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村子,一晃就是半生。


    直到十幾年前,一個風塵仆仆的老道士遊經此地,在村外的小河邊撿到個不足周歲嬰兒時,才又在這村子附近安定了下來。


    盡管當時的老道士還是帶著年幼的蕭十七過著三餐不定的生活,但好歹是沒有再繼續走南闖北了。


    說到這裏,尹初晴頓了頓,思考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之後就是道長自覺照看不了你,於是便四處求助,再三打聽之下,知道了村裏有個人美心善的女子,也就是我...”


    “而我久居家中無事,又見你師徒兩可憐,心下一軟,才認做了你的小姨。”


    說罷,尹初晴還心虛的笑了笑。


    不過蕭十七此刻一心都沉浸在馮太公年輕的故事裏,根本沒在意夏冬至後麵的補充。


    又過了幾年後,馮太公帶著他同樣年幼的孫子來與老道士作伴,當兩個老人家重新聚在一起時,方有村裏的長者認出了這兩人的身份。


    至此,馮太公與老道士才算是在這個村裏定居了。


    除了馮今年之外,蕭十三還有兩名發小,有趣的是這兩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完完全全是兩個相反的體型,於是他們便有了“電線杆”和“矮石墩”兩個外號。


    電線杆,本名張無濤,肌膚黝黑,骨瘦如柴,卻偏偏個子的奇高,所以才得了這個外號。


    十歲的時候,電線杆便已和村裏的大多數成年漢子平齊了,更別說往後幾年,電線杆漲個子的勢頭非但沒有停下,反而還有了繼續拔高的跡象,到了蕭十七快成年的時候,電線杆還真與村裏尋常的電線杆沒什麽區別了。


    電線杆小時候,也正是因為體型的原因,被家裏人認為是中了邪,經過電線杆姥姥的多方打聽消息,最後他被帶到了老道士的麵前,希望能夠通過老道士的做法,來去除電線杆身上的邪祟,也是從這時開始,電線杆便與蕭十七結下了孽緣。


    蕭十七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見電線杆時的場景,那個外表看上去比他還要瘦弱的小孩,其身高竟然比他的小姨還要高出一個頭。


    蕭十三當時還真以為這人是中了什麽邪,才會高的如此詭異,倒是平時喜歡裝神弄鬼的老道士在看見了電線杆後,隻是不痛不癢的小聲哼了一句,“是巨人症嘛...”


    當然老道士最後還是不得不煞有介事的給電線杆做了一場法事,開了幾副方子,並叮囑電線杆的姥姥道:“孩子身上的邪祟已除,往後再有生長,皆是自然。”


    為此尹初晴還特意去問過老道士,“既然不是邪魅作祟,道長又不收錢財,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的做場法事?”


    那時的蕭十七還不太看得懂師父的表情,隻是懵懂間隱約的發現師父的眼神中有些許悲憫。


    老道士看著尹初晴,又拍了拍蕭十七的腦袋,輕聲說道:“若真是妖邪作祟,反倒不用做這些麻煩事了。”


    “初晴,十七啊,其實這些法事,大多數都是做給人看的呢...”


    自從那天之後,電線杆就經常往老道士這裏跑,一來二去,也就和蕭十三成了好朋友。


    那之後,蕭十三才知道,電線杆本不是這個村裏的人。


    電線杆家住在城裏,祖上幾代都是開武館的,隻是到了他這一代,由於電線杆體型的原因,使得讓他下盤非常不穩,從而繼承不了家裏的衣缽。


    不幸的是電線杆的母親又因早病亡,而在他後媽的添油加醋下,電線杆的父親將這一切的不順歸結於電線杆身懷異樣,是個不祥之人。


    電線杆的父親一怒之下,便將其送到了鄉下的姥姥家裏,眼不見為淨,這才有了電線杆與蕭十三的相遇。


    至於胖石墩,他就沒什麽故事了,村裏土生土長的人了。


    胖石墩,原名胡德發,父親是個木匠,母親是個裁縫。


    而胖石墩也充分的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基因,別看胖石墩身胖體大,整個一肉球體態,但他卻是生了一雙巧手,從穿針引線,到奇巧機關,胖石墩無一不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


    少兒時期時,胖石墩憑借著他那一手鐵絲開鎖的絕學,可是為一眾人帶來了不少的樂趣呢。


    至此,便是介紹完了蕭十三的三個死黨,而少年們的故事也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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