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係依據同一原理。社會上未必悉是尊王的人,唯以自己的男子中心思想為


    主,推己及人,自有同感,故對於未能恰合上述標準的臣民,也如看見不守


    婦道的女人一樣,心裏感到憎恨,說到底這與大義名分無關,實際上是有性


    的癥結在作祟,所以往往無理性可講的。


    胡先生書中很憤慨於法官問案之有成見,這成見是哪裏來的,豈不是即


    以三綱主義為本,而且又即是出於性的癥結的麽?要改變這樣心理,實在很


    不易,也實在極重要,因為假如這不改變,則不但所說司法與監獄的改革都


    不能有效,而且中國的民主也總還是假的,無論表麵上做得如何,根本上仍


    是一個三綱主義的社會而已。我說這話並不是對於胡先生的改革意見有什麽


    懷疑,不過想到有這些困難,說來以供參考,還有我的話多牽涉到婦女問題


    上去,對不對還要請胡先生加以指教。按照文字的體例,我這一篇不能算作


    序,隻好說是跋,但因重違胡先生叫我寫序的雅意,所以折衷一下,題作後


    序也罷。


    三十七年十二月七日,會稽周作人。


    □1948年


    12月


    7日作,署名周作人


    □未收入自編文集


    動物園


    小孩們有幾冊連環圖畫,其中之一是《動物園》,我拿來看過之後,深


    覺得圖畫的力量之大,遠過於文字。假如一個野豬,我們要用文字來形容,


    隻得說其狀如豬,這話說的不算錯,可是他與家豬頂不相同的那精悍之氣卻


    是沒法子說,就是那撩牙要怎麽說才表示恰好,不與老虎和象相混呢。


    我看古代的書裏形容一種生物便吃力得很。如李時珍在《本草》上說蝦


    螟子雲,科鬥狀如河豚,頭圓,身上黑色,始出有尾無足,稍大則足生尾脫。


    我們是見慣那“蝦膜骨突兒”的,所以一讀就認識,否則不吃過河豚,教我


    們怎麽去比擬。可是他那說法卻也煞費苦心,很是不容易了。


    又如海參,說起來大家多知道,古時稱海鼠,明朝俗名土筍或沙噀,唐


    代逸書崔禹《食經》雲,海鼠似蛭而大者,也就是俗語所謂馬蟥,老百姓在


    水田裏耘草,腿上常要被叮的,這形容也還像,隻是大小相差,大概正同河


    豚似的科鬥成個反比例吧。


    這方法吃力而又不討好,弄得不好就像是《山海經圖》的擬不於倫,成


    為怪物。汪謝城著《湖雅》,說到蚊子,曾仿之雲,蟲身而長喙,鳥翼而豹


    腳,依此為圖,必身如大蛹,有長喙,背上有二鳥翼,腹下有四豹腳,假如


    再續之曰,晝伏夜飛,鳴聲如雷,是食人,那就整個是妖怪了。


    文字不及圖畫,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關於這一方麵,還是利用圖譜為宜。


    隻可惜《動物園》裏都是四隻腳的,如能推廣開去,把蚊子等也關了進去,


    那就要更為有益有趣吧。


    □1950年


    6月


    1日刊《亦報》,署名十山


    □收入《飯後隨筆》


    瓦釜集


    手頭有一本書,這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但是假如你要找它,那倒會踏破


    鐵鞋無覓處的,此書非別,即是劉半農的《瓦釜集》,一九二六年出版,可


    是二一年所寫,所以是三十年前的東西了。


    劉君的《揚鞭集》我也還有,那是新詩集,很是平常,這裏邊的二十一


    首卻是用江陰方言做的四句頭山歌體的詩,看了覺得特別有意思。序文中雲,


    “我們做文做詩,能夠運用到最高等最真摯的一步的,便是我們抱在我們母


    親膝上時所學的語言,同時能使我們受深切的感動,覺得比一切別種語言分


    外的親密有味的,也就是這種我們的母親說過的語言。這種語言因為傳布的


    區域很小,而又不能獨立,我們叫它方言。從這上麵看,可見一種語言傳布


    區域的大小,和它感動力的大小恰恰成了一下反比例,這是文藝上無可奈何


    的事。”


    他說方言的力量很是不錯,自己來親自試驗,而且成績也並不差,雖然


    比起後邊附錄的真民歌來,自然難免得缺少渾成一點。


    這給想用口語做詩的人一個很好的參考,以純口語寫散文詩我不知道能


    否寫得好,若是利用民歌的式樣,成功當是沒有問題的。


    □1950年


    12月


    6日刊《亦報》,署名十山


    □未收入自編文集


    天橋誌序


    大概在十五六年前,張次溪君拿了他的《天橋誌》的稿本來給我看,我


    很是歡喜,慫恿他付印,他要我給他寫一篇小序,我也答應了。年月茬苒地


    過去,這書沒有出版,稿子幸而保存著不曾遺失,去年見到次溪便還給他,


    了結這十多年來的一件事。次溪將稿本大加修改,成為這一冊《人民首都的


    天橋》,這迴真要出版了,仍舊要叫我寫序,因為他的敦促,我不能不寫,


    雖然不想寫,因為我覺得沒有什麽可寫,所以隻好將以前預備寫序的話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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