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財產能夠使他保持自己的身份,他事先便可斷定他們會愛戴他;隻要能與他交往,他們會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他手裏。看得出來,當他露麵時,他們高興得臉上泛紅;如果他向他們說話,抑製不住的愉快會讓他們麵紅耳赤,眼睛裏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這麽說吧,他們的血液裏就流淌著對貴族的崇敬,正像西班牙人熱愛舞蹈、德國人熱愛音樂、法國人喜歡革命一樣。他們對駿馬和莎士比亞的熱情不十分強烈,這些東西帶給他們的滿足和驕傲也算不上他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講述貴族的書銷路相當不錯,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它們,就像人手一冊的〈聖經》。"聯繫在一起。名望的特點就是阻止我們看到事物的本來麵目,讓我們的判斷力徹底麻木。群眾就像個人一樣,總是需要對一切事簡謝明湖意見。一這些意見的普遍性與它們是對是錯全無居工,它們隻受製於名望已


    現在我來談談個人的名望。它的性質完全不同於我剛才說過的那些人為的或先天的名望。這是一種與一切頭銜和權力無關的品質,而且隻為極少數人所具備,它能使他們對自己周圍的人施以真正神奇的幻術,即使這些人與他們有著平等的社會地位,而且他們也不具備任何平常的統治手段。他們強迫周圍的人接受他們的思想與感情,眾人對他的服從,就像吃人毫不費力的動物服從馴獸師一般。


    偉大的群眾領袖,如佛祖、耶穌、穆罕默德、聖女貞德和拿破崙,都享有這種極高的名望,他們所取得的地位也同這種名望特別有關。各路神仙、英雄豪傑和各種教義,能夠在這個世界上大行其道,都是因為各有其深入人心的力量。當然,對他(它)們是不能探討的,隻要一探討,他(它)們便煙消雲散。


    我提到的這些人在成名之前,早就具備一種神奇的力量,沒有這種力量他們也不可能成名。譬如說,達到榮耀頂峰時的拿破崙,僅僅因為他的權力這一事實,就享有巨大的名望,但是在他沒有這種權力,仍然籍籍無名時,他就已經部分地具備了這種名望。當他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將軍時,多虧了那些有權勢者要保護自己,他被派去指揮義大利的軍隊。他發現自己處在一群憤怒的將軍中間,他們一心要給這個總督派來的年輕外來戶一點顏色瞧瞧。從一開始,從第一次會麵時起,他沒有藉助於任何語言。姿態或威脅,他們一看到這個就要變成大人物的人,就被他征服了。泰納利用當時的迴憶錄,對這次會麵做了引人入勝的說明:


    師部的將軍中間包括奧熱羅,一個一身蠻勇的赳赳武夫,他為自己的高大身材和源悍而揚揚自得。他來到軍營,對巴黎派給他們的那個暴發戶一肚子怒氣。對於他們得到的有關此人如何強大的描述,奧熱羅打算粗暴地不予理睬:一個巴拉斯的寵兒,一個因旺代事件而得到將軍頭銜的入,他在學校裏的成績就是街頭鬥毆,相貌不佳,有著數學家和夢想家的美名。他們被帶來了,波拿巴讓他們等在外邊。他終於佩帶著自己的劍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帶上帽子,說明了他所採取的措施,下達命令,然後讓他們離開。奧熱羅一直沉默不語。直到出門後他才重新找迴了自信,讓自己能夠像通常那樣罵罵咧咧地說話。他同意馬塞納的看法,這個小個子魔鬼將軍讓他感到敬畏,他無法理解那種一下子就把他壓倒的氣勢。


    變成大人物後,拿破崙的名望與他的榮耀同步增長,至少在他的追隨者眼裏,他和神靈的名望已不相上下。旺達姆將軍,一個粗漢、大革命時代的典型軍人,甚至比奧熱羅更粗野,1815年,在與阿納諾元帥一起登上杜伊勒利宮的樓梯時,他對元帥談到了拿破崙:"那個魔鬼般的人物對我施用的幻術,我自己也搞不懂為何如此厲害,一看到他,我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禁不住打顫。他簡直能夠讓我鑽進針眼,投身火海。"


    拿破崙對和他接觸過的所有人,都能產生這種神奇的影響。達武在談到馬雷和他本人的奉獻精神時說:"如果皇帝對我們說,毀滅巴黎,不讓一個人活著或跑掉,這對於我的政策至關重要,我相信馬雷是會為他保密的,不過他還不至於頑固到不想讓自己的家人離開這座城市。而我會因為擔心泄露真情,把我的妻兒留在家裏。"


    必須記住這種命令讓人神魂顛倒的驚人力量,才能夠理解他拿破崙完全意識到了自己的名望,他知道,如果他把自己身邊的人看得還不如馬夫,他的名望就會更樓。這些人中包括國民議會裏的一些令歐洲人心驚膽戰的顯赫人物。當時的許多閑談都可說明這一事實。在一次國務會議上,拿破崙就曾粗暴地羞辱過伯格諾,其無禮就像對待一個男僕。發生效果後,他走到這人麵前說:"喂,笨蛋,你找到腦子了嗎?"伯格諾,一個如鼓手長一般高大的人,深深地躬著腰。那個小個子伸手揪住大個子的耳朵,把他提了起來。"這是令人心醉的寵信的表示",伯格諾寫道,


    "這是主人發怒時常見的親見舉動"。這些事例可以使人清楚地認識到,名望能夠產生多麽無恥的陳詞濫調。它也能夠使我們看到大暴君對其噗羅們極為輕蔑的態度——他隻把他們看作"他灰"。從厄爾巴島返迴法國的壯舉——他孤身一人,麵對一個對他的暴政想必已感到厭倦的大國,卻能閃電般地征服整個法國。他隻須看一眼那些派來阻擋他、曾發誓要完成自己使命的將軍們,他們沒做任何商量便屈服了。


    英國將軍吳士禮寫道:"拿破崙,一個來自他的王國厄爾巴島的逃犯,幾乎是孤身一人在法國登陸,幾周之內便把合法國王統治下的法國權力組織統統推翻。想證明一個人的權勢,還有比這更驚人的方式嗎?在他的這場最後戰役中,從頭至尾,他對同盟國又施加了多麽驚人的權勢!他們讓他牽著鼻子走,他差一點就打敗他們!"


    他的名望長於他的壽命,而且有增無減。他的名望讓他的一個籍籍無名的侄子變成了皇帝。直到今天他的傳奇故事仍然不絕於耳,足見對他的懷念是多麽強烈。隨心所欲地迫害人,為了一次次的征伐,就讓數百萬人死於非命——隻要你有足夠的名望和付諸實施的天才,人們就會允許你這樣做。


    不錯,我所談的都是名望的一些極不尋常的例子。但是為了了解那些偉大的宗教、偉大的學說和偉大的帝國的起源,提提這些事例是有好處的。沒有這種名望對群眾的影響,這些發展就會成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名望並不是完全以個人的權勢、軍事業績或宗教敬畏為基礎。它可以有較為平庸的來源,其力量也相當可觀。我們這個世紀便提供了若幹實例。能夠讓後人世代不忘的最驚人的事例之一,是那個把大陸一分為二,改變了地球麵貌和通商關係的著名人物的故事。他完成了自己的壯舉,是因為他有強大的意誌,也因為他能讓自己周圍的人著迷。為了克服他遇到的無數反對,他隻讓自己的表現說話。他言語簡潔,他的魅力可以化敵為友。英國人反對他的計劃尤其賣力,但是他一出現在英國,就把所有選票都爭取到了自己一邊;晚年他路過南安普頓時,一路上教堂鍾聲不斷;如今又有一場運動在英國展開,要為他樹立一座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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