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吃驚,眼前這人不僅現在幹偷雞摸狗的事情,以前居然還幹過人販的卑劣勾當,我開始考慮是不是該請老鍾來一趟了,我低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零點了,然後望了望那可憐的孩子,心中有些糾結,我的錢到底給的對不對?我到底該不該報警?


    聖誕節就在這樣一個鬼地方度過了,也罷,先聽聽他接下來怎麽說,再做決定也不遲。


    男人的大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接著開始了緩緩地講述"在小麗還沒出生以前,我們夫婦想掙點錢蓋個房子,你知道在農村蓋新房是頭等大事,看著人家三層小樓一座座拔地而起,我們倆甭提有多著急,恰巧同村的一個同姓朋友說自己有一條生財之道,需要人手幫忙,我見他現在的經濟情況確實比幾年前好多了,於是信以為真,加上我們是同姓,祖上又是同一個老太爺,更是確信不移。現在想想天下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人家有錢賺的門路會拉上你一起?


    他們是個團夥,分工合理,誰負責設套、誰負責運輸、誰負責接頭、收贓都有明確的分工,那些孩子如同商品一樣被賣到了偏遠的山區。當我們了解到什麽生財之道全是狗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起初我們並不同意,於是他們便將我們關在黑暗的房間裏,不管吃喝,餓得我們暈頭轉向,迫於他的不斷施壓,再加上我們一點點的私心,以為幹一兩次不會出事,房子也能早點蓋起來,於是我們夫婦倆一合計便昧著良心同意了。


    我和婆娘負責的工作就是設套欺騙,成本低得離譜,棒棒糖、口香糖就能騙到一個孩子,城裏的孩子從小在家裏跟小皇帝一樣,防範意識太差勁了。


    第一次交貨的時候,我們拿到了兩千多塊,這可快頂我們半年的收成了,我心中既興奮又內疚,但錢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就像吸毒一樣,讓你欲罷不能,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在我們幹第四次的時候就發生了意外!那天我和婆娘如往常一樣在街上搜尋著那些不願意迴家一個人在接上晃蕩的小孩子,很快我們將目標鎖定在一個坐在醫院門口台階上的小男孩,那小男孩頂多隻有八歲左右。


    我四處打量著環境,確定他的確是一個人的時候,就開始靠攏準備下手。


    那小男孩穿著與身體不合身的病號服,一張臉顯得很蒼白,雙手托著腮幫子,眉頭緊緊皺著,小嘴撅得老高,像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小弟弟,什麽事這麽不開心啊?告訴叔叔好嗎?我嬉笑著問道。


    你是誰?為什麽要告訴你?小男孩不耐煩地抬頭望了望我。


    阿姨給你糖吃,告訴我好嗎?婆娘施起了故技。


    糖果對這般大小的孩子有著致命的殺傷力,很快我們就成功了。當然也有難纏的小鬼,這時候就要在糖果裏加點料了。


    從孩子的口中我們得知,他是因為不想打針才從醫院逃了出來,跟家人玩起了躲貓貓。


    很快我們就發現這孩子有點不對勁了,跟著我們坐在麵包車裏一路上雖不哭不鬧,卻滿頭大汗,臉上毫無血色,就像一張白紙。


    果然不一會他就暈了過去。


    血血。婆娘突然指著孩子的腹部大聲喊道。


    我迴頭一看見,大吃一驚,這孩子的病服的腹部被染紅了一大片,我小心翼翼地掀開他的衣服,結果令我更是驚訝,這孩子剛動完手術,傷口並沒有完全癒合,傷口的黑線如同蜈蚣一樣爬在腹部!


    咱咱辦這要是死了怎麽辦。婆娘急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敗家娘們,急什麽!"我故作鎮定,其實心中比婆娘還急,真怕他突然死了。


    此時傷口的血還在滲個不停,以這孩子現在的狀況很容易因為失血過多死去。


    麵包車上還有另一個人,就是司機,他的任務就是將我們送到老巢,其他事情一概不管,我向他求救,他居然輕蔑的笑我騙了個要死的孩子,送迴醫院肯定不可能了。


    當時車子剛好經過一個荒廢的垃圾掩埋廠,加上天色漸黑,我把心一橫邪念湧上心頭。於是我和婆娘抱著那孩子中途下了車。


    這孩子已經不值錢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顫抖著對婆娘說道。


    這這合適嗎?婆娘更是膽戰心驚。


    沒法子了,隻能這麽辦了!我咬了咬牙說道。


    這裏臭氣熏天,垃圾堆的如山高,我找了一個隱蔽之處,將孩子丟棄在那裏,然後用垃圾埋在他身上就想離開,豈料這孩子突然醒了,緊緊拉著我的褲腳,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哭著說道叔叔救救我,我的傷口開線了,幫我扯一下線。


    當時我嚇得魂都飛了,自然的反應就是一腳甩開了他稚嫩的手,接著和婆娘匆匆跑開。


    你要知道拐賣健康的孩子我心裏還好過一點,他至少不會死,隻是從一個家庭到了另一個家庭,哭段時間就好了。我的心裏很不舒服,實在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於是在跑出了一公裏開外後一跺腳又跑迴去了。然而當我迴到垃圾掩埋廠的時候,那孩子已經斷氣了!孩子滿臉淚痕,一雙眼無助的望著自己的肚子,雙手緊緊扯著線頭,異想天開的想要把兩根線頭再穿迴肉裏,傷口已經血肉模糊的不成樣子了!


    我一時害怕他的屍體被發現,於是用木塊刨開垃圾,將男孩埋了進去,這才心有餘悸的走了。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夫婦倆說什麽也不願再幹了,於是迴了老家,索性這件事一直沒有沒警察發現。就這樣我們膽戰心驚的過了一年,後來小麗出生了,小麗的出生給我們多少帶來了一絲安慰,直到發生那件事,我們才輾轉來到了城裏。報應,一切都是報應!嗚嗚。"男人哽咽了。


    "正如你所說,這一切都是報應,很抱歉,我實在是幫不了你,人在做天在看,所有的後果要自己承擔,如果你真想贖罪,在有生之年對自己的女兒好點,我能說的也就這麽多了。"侯文峰說完毫不猶豫的掛上了電話。


    "先生說的很對,我明白了。"男人說完對著手機磕了一個頭。


    聽完他的講述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我閉上了眼睛長籲了一口氣,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裏出現了一幅古怪的畫麵,在一個空曠的房間裏,一把銀白發亮的手術刀和穿著長長黑線的止血鉗正詭異地飄浮在半空中,漸漸飄到了夫婦倆床的上空,接著手術刀不費吹灰之力劃開了被子、劃入了皮膚,半空中的黑線緩緩降了下來,然後又緩緩地縫合著傷口,黑線縫在身上如複雜的星座圖一樣,最後黑線滲入人體的肌膚被人體吸收慢慢地消失不見,隻剩下傷口癒合後的肉芽,如此反覆,如同在玩一個遊戲一樣,一切都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進行著!


    "阿姨,你什麽時候再來看我?"小女孩此時迴到了母親的懷抱,望著沈小蕾一臉的茫然,像是根本沒聽懂父親說的話,這樣最好不過了。


    "我。"沈小蕾泣不成聲,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了,掩麵轉身跑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我最後跟他們一家子說了些什麽,總之我恍惚著出了棚子又出了巷子,最後迴到了仍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望著滿街的行人,我恍若與世隔絕了半個世紀,我的腦海裏總浮現出黑線飄浮在半空漸漸勾勒出小男孩瘦小身形的畫麵。(縫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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