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芸心裏跟火燒似的,但也隻能點點頭。她當然知道周潤這樣較為穩妥,雖然她恨不得立刻弄掉顧嫣然的肚子,但到底還是女兒的處境更為要緊:“碧瑩如何?”


    周潤咬了咬嘴唇:“每日隻窩在她自己院子裏養胎。”沈碧瑩早來了一年,竟真讓她將壽王府經營了一番,如今周潤雖主持了中饋,日常行事暢通無阻,但若想額外再做點什麽,便隱隱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且沈碧瑩自她入府之後,沒一件事做得不妥當——先是立刻交出中饋之權;之後便是晨昏定省,一次不落;請安之外,便隻管在自己院子裏,一步也不亂走。


    周潤曾想叫她立規矩,在身邊伺候,結果立了三天規矩,沈碧瑩便當著壽王的麵暈倒在地。壽王生來就是一顆“憐香惜玉”的心,沈碧瑩自不如周潤美貌,但這般楚楚可憐地暈倒在地,壽王也抵擋不住,特地叫人請了太醫來診脈。


    這一動太醫,宮裏德妃便知道了,隨即派了個嬤嬤過來,說是照應沈碧瑩,“替壽王妃分憂”。如此一來,周潤便是想做什麽也不成了。


    “這丫頭果然是個刁滑的!”沈青芸恨恨道,“莫著急,還有好幾個月呢,再者說了,就是能懷胎到十月,也未必生得下來,縱然能生下來,她也未必有這福氣享後頭的福!隻是,你且要將壽王殿下的心留住了,這事可不能大意。”


    能握住丈夫的心,你要怎麽對付下頭的側妃侍妾、庶子庶女都不要緊。這是沈青芸的經驗之談。當初,若不是她還要個賢良的名聲,周鴻早就死了。自然,這會兒她著實有些後悔,要那麽完美的名聲做什麽,倒還不如當初就弄死他,不留後患呢。


    周潤苦笑了一下。自己父親對母親那是死心塌地,可壽王不是。壽王太多情,多情過分便是薄情了。如今自己仗著美貌,在壽王府裏還能穩穩立著,可即使如此,也沒影響到壽王與嬌妾美婢打情罵俏,誰知道將來會不會有更美貌的人入府,那時候她這個正妃又要如何呢?想來想去,還是得多替德妃辦幾件事,將來再生下嫡子,這王妃的位子才能坐得穩。如此一來,日子著實辛苦……


    第119章


    壽王府別莊上的桂花會開得十分不錯,堪稱完美——倘若不是花會結束後發生了那件事的話……


    平南侯夫人的馬車,在迴城的路上車軸突然斷裂,驚馬拖著歪倒的車廂往前跑了幾步,雖然立刻被攔了下來,但平南侯夫人動了胎氣,當時就見了紅。送迴京城之後,連請了兩位太醫去診脈,據說又是施針又是用藥,好容易才把胎兒保了下來,如今正臥床保胎,連一步路都不敢走。


    平南侯大發雷霆,險些就將那車夫宰了,幸虧車夫及時查出,那車軸斷裂並非意外,而是被人鋸斷了大半,在鄉間路上顛了一陣子才會突然整個斷裂,導致馬驚人傷。


    這事兒,在京城裏唿地一下就傳開了。當時並非平南侯夫人自己的馬車在路上,前頭還有孟禦史夫人的馬車,也幸而因為有孟家馬車攔在前頭,平南侯府的馬車才沒能狂奔起來,可算是不幸中之萬幸。


    那麽,這馬車究竟是誰鋸的?京城裏可是眾說紛紜。


    女子有孕,本來就是辛苦之事,懷了七個多月倘若小產,一來孩子怕是保不住,二來連孕婦的性命怕是都危險,那鋸車之人,這是打算照著一屍兩命來啊。到底是誰跟平南侯夫婦有這樣的大仇?


    是平南侯夫人的仇人嗎?平南侯夫人一介女流,出嫁前在閨中,出嫁後也是深居簡出,哪來的仇人呢?那麽,就隻能是平南侯的仇人了。而平南侯的仇人——哎,之前平南侯在西北邊關的時候,不也有人想要他死嗎?


    什麽,你說這是平南侯夫婦自導自演的一齣好戲?拜託了,平南侯夫人正月裏才因庶長子夭折一事被人背後戳脊梁骨,連平南侯都跟她鬧翻過,她這會兒急需一個嫡子,不然嫡女也成——來穩固自己的地位,怎麽會拿自己的孩子來冒險?


    至於說平南侯嗎,人家這會兒又有實權又有爵位,前途正是一片大好的時候,隻差一個嫡子了,又有什麽必要演這齣戲呢?地上的金子銀子有人撿,吃虧是沒人撿的。無論平南侯夫妻倆哪一個,都根本沒有必要來演這齣戲,明白嗎?


    茂鄉侯府裏,陸鎮摔了最心愛的青玉麒麟鎮紙,這口火氣都沒能壓得下去:“是哪個混蛋鋸了周家的車軸!別叫我查出來,不然有他好看!”


    如今,滿京城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到他身上了。要說有仇,平南侯最大的仇人不就是他陸大將軍嗎?在西北的時候就想叫人家死於陣前,可是後來事與願違,人家平南侯一舉建功,還倚仗這個功勞返京得了爵位,而他至今還被架在那裏,不上不下地晃悠。更可恨的是,好容易皇帝才有鬆口答應他迴西北的意思,此事一出,他又走不得了。


    “老爺——”陸二太太神色憔悴,“宮裏娘娘也問,這事兒,究竟是不是咱們家做的……”


    “不是不是不是!”陸鎮眼都紅了。連自己姐姐都疑心到他身上來,別人更會怎麽看?皇帝那裏,又會怎麽想?


    陸二太太眼圈也紅了:“我就知道不是老爺做的,可,可那究竟是誰呢?”


    陸鎮怒聲道:“誰知道姓周的小子還有什麽仇人!”


    陸二太太想說別人家並沒有這樣大仇,但轉念一想,忽然有了靈機:“還有——周家二房呢!”


    “嗯?”陸鎮轉頭不耐煩地看著妻子,“什麽周家二房?”自從迴到京城,知道陸二太太的嫉妒和愚蠢讓他失了先機之後,陸鎮就對陸二太太沒什麽好臉。


    陸二太太自己也知道,頗有些戰戰兢兢:“老爺忘了,平南侯這個爵位,可是從他周家二房搶過來的。周二老爺和周二太太,難道會眼看著他們生下嫡子,一脈傳承?”她理順了思路,話也越說越順溜,“就不說爵位,周家二房的長子,可是因為跟平南侯賽馬才身亡的。周二太太那人,瞧著賢良淑德,其實睚眥必報,死了兒子這樣的大事,她怎麽肯善罷幹休?”


    說到沈青芸,陸二太太心裏就不舒服。沈青芸在閨中時就有才名美名,京城中官宦勛貴人家子弟傾慕的不少;成婚之後又有賢良淑德之名,照樣是貴婦圈中的佼佼者。陸二太太知道,陸鎮婚前對這位昌平侯府大小姐也不是沒有想法的,如此,難得有了機會,她當然要多說幾句沈青芸的壞話。


    “你是說,這是周家二房下的手?”陸鎮這會兒哪裏還顧得上琢磨沈青芸,連忙問妻子,如今是給自己開脫最要緊吧。


    陸二太太撇撇嘴:“老爺別忘了,那桂花會是壽王妃主持,壽王妃可就是周家二房的女兒。哦對了,平南侯夫人有孕已經七個多月,外頭的應酬統統都推了,壽王妃明知道她有孕,為什麽偏偏要下帖子請她去?按說周家長房根本沒有到了年紀的哥兒姐兒,去那桂花會有什麽用?”


    “說得不錯!”陸鎮這大半年,終於頭一迴看著陸二太太順眼了,“這話,得讓人都知道才成。”


    “妾身這就進宮去與娘娘說。”陸二太太忙道,“陛下那裏,還要娘娘代為辯白幾句才是。”


    長春宮裏,德妃也是焦頭爛額。她今年已經四十出頭了,再怎麽保養得宜,也不比年輕少女的青春嬌妍,近幾年已經往端莊自持的風度上走了,可偏偏皇帝喜歡的,卻不是這種類型,否則當年皇後就是後宮表率,怎麽就沒壓得過她這個寵妃呢?


    今年小選,選進來的雖是宮女,可勝在個個青春逼人,皇帝前幾日才寵幸了一個,已經由宮女提為美人了。再這麽著,明年又要大選,到時候再進幾個妙齡少女,她這個寵妃就隻好硬生生被逼成當初皇後那副樣子了——端莊,尊貴,可是無寵。皇後至少還有個皇後的位分,她有什麽呢?說是如今後宮最尊,可再尊,中宮那裏也還空著呢。哪怕是位比皇後,終究還不是皇後。


    就在這種節骨眼上,還有給她添亂的,她豈能不惱火?聞聽陸二太太遞了牌子請見,也沒好氣:“宣!”昨兒才罵了她一頓,今日就又入宮了,是來陪不是的麽?


    “……娘娘明鑑,老爺真是什麽都沒做。”陸二太太急急忙忙替陸鎮辯白一番,又道,“依妾身這點淺見,老爺是男子,就是真要做什麽也是在外頭,像這般對付後宅婦人的把戲,也就是後宅婦人才會這麽做。”


    德妃的眉頭就不由得皺了起來。陸二太太此言有理,男人的戰場在朝堂,女人的戰場才在後宅呢。如這般令平南侯夫人馬車壞掉而動胎氣的伎倆,的確像是後宅女子的手筆。隻是,就這樣說是壽王妃下的手,實在是……壽王妃可是她小兒媳呢,為了替弟弟開脫而把罪扣到小兒媳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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