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兩邊的樹林漸漸稀疏,管一恆額頭上一層薄汗——隻要出了這片林子,就能到符眼了。


    “汪!”一聲短促而悽厲的狂吠在靜夜中顯得格外刺耳,但也不過就是一聲,何羅魚就像被扭斷了脖子的雞一樣,突然沒了聲音。


    什麽意思?管一恆緊走兩步鑽出樹林,往下一看就怔了一下,河道兩邊和河中間石頭上畫的符文全部消失了,那星星點點的銀光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似的。管一恆下意識地往最近的石頭上摸了一下——符文還在,並沒有被抹去,它們不再發光隻能證明一件事——何羅魚不見了,至少,是已經不在他所畫的困獸符籠罩之下了。


    管一恆倏然收住腳步,環顧四周。符文還在,何羅魚倘若要硬沖符陣,他定然會有所感應。但是剛才他一路追過來,並無感覺,足以證明何羅魚不是自己沖開符陣逃跑的。可現在符陣已經自行熄滅,也能證明何羅魚確確實實已經不在符陣之中——這是無聲無息地人間蒸發了!


    何羅魚的吠聲並沒有打破山穀的寧靜,河水還是那麽靜靜地流淌,管一恆在河邊搜了一圈,一無所獲。


    樹林裏傳來輕微的悉索之聲,管一恆猛一迴頭,仿佛看見一點紅光閃了一下,他立刻往旁邊一撲,砰地一聲槍響,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樹皮上被打出無數小洞——這是有人用土製的獵槍在向他射擊!


    “什麽人!”管一恆厲聲喝問了一聲,迴答他的是另一聲槍響,射擊者在另外一個方向,顯然,這不是誤射,也不是走火,是有人專門來伏擊他的。


    芳城地產?管一恆腦海裏猛地冒出這個名字。來不及多想,他一伏身就鑽迴了樹林裏。天師也是肉身凡胎,宵練劍能斬妖降魔,可擋不住霰彈。


    砰砰的槍響在後頭緊追著,驚起一林鳥雀撲稜稜亂飛亂叫,簡直是趕盡殺絕的節奏。管一恆邊跑邊有些後悔,當初出來的時候二叔本來想走走門路給他特別申請配槍的,是他不願意搞特殊就謝絕了。現在看來,他還是對這個社會不夠了解,太大意了。


    一片雲彩很及時地飄過來遮住了月亮,樹林裏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後頭隱隱傳來咒罵聲,管一恆稍稍鬆了口氣,腳下加力反而跑得快了些。這段路他白天畫符的時候走過,大致情況還是記得的,在黑夜之中應該要比後頭的人方便很多。


    可惜他才這麽想呢,前麵樹後就忽然轉出個黑影來,兩人撞了個滿懷,一起滾倒在地上。管一恆本能地雙腿一絞將對方下半身絞住,一手扭著對方一條手臂,一手掐著他的脖子,拖著他滾到樹叢後麵,壓低聲音威脅:“別動!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出乎管一恆意料之外,被製住的那人半點都沒有反抗的意思,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


    樹林裏亮起幾道雪白的手電光,管一恆借著透過來的一點光線低頭看了看,跳進眼簾卻是一張熟悉的臉——葉關辰。被他壓製在地上的人居然是葉關辰!


    追過來的人都沒想到管一恆會停下來躲藏,隻是隨便拿手電往兩邊的灌木叢上掃了掃,就有人吆喝:“你們這些廢物,放了這麽幾槍連個屁都沒打中,真丟老子的臉!趕緊追過去,這次非給這小子個教訓不可!敢卸老子的胳膊,老子就廢了他的胳膊!”


    管一恆一聽這破鑼一樣的聲音就想起來了——是白天被他教訓過的光頭。上午才送進去,晚上就能出來堵人,看來派出所在他還真成了自留地,出入隨意了。


    光頭下了令,便有人答應著,一夥人鬧哄哄地往前追過去了。等他們的聲音漸漸遠了,葉關辰才動了動,嗓音有些沙啞地問:“能放手了嗎?”


    管一恆兩腿絞著他的下半身,手肘還壓在他的喉嚨上,灌木叢又不高,兩人幾乎是緊緊地貼在一起,彼此的唿吸都吹在對方耳邊。葉關辰這麽一開口,管一恆頓時覺得一股溫熱的氣息吹在耳垂上。他的耳朵一向怕癢,頓時半邊臉都覺得熱了起來,趕緊把頭一偏,放開了葉關辰。


    不過,這樣的深夜之中,葉關辰會獨自出現在這裏,管一恆心裏也是暗自警惕:“葉先生怎麽在這兒?”


    葉關辰揉著下巴坐起來,一臉的無奈:“往深山裏走了幾步去取點水土的樣品,還挖了幾棵糙藥標本,誰知道迴來的時候迷了路,轉到這會兒終於聽見水聲才過來的。”他說著,從背後撈過自己的背包,伸手進去摸了摸,“幸好瓶子沒碎。”接著扔出一團東西來,“這個是不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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