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過,顧殊鈞帶著蘇時酒登上了前往海城的飛機。


    一落地,從溫暖的機場走出,熟悉的潮濕氣息帶著冷空氣一齊撲麵而來,把人給凍得忍不住一哆嗦。


    蘇時酒太理解這邊,提前嚴防死守,帶著帽子、口罩、圍巾,整個人全副武裝,等顧殊鈞去取行李。


    還沒等到人,先跟一名女孩遇上,後者手中抱著一個男明星的應援物,目光頻頻落在蘇時酒身上,最後終於忍不住走過來,語氣帶著狐疑道:“你是——”


    蘇時酒將口罩拉下來:“一位陌生人。”


    那女孩一怔,臉“嗖”的一下紅了。


    她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了。你個子很高,人還瘦,臉型一看就知道是個帥哥,我還以為你是哪個男明星……真的很對不起。”


    一連串的誇獎砸過來,搞得蘇時酒也不好說什麽,隻感覺啼笑皆非,擺手:“沒事。”


    正巧,他看到不遠處去取行李的顧殊鈞迴來了,正要迎上去,女孩卻再次攔住他,眼眸亮晶晶地問:“那個……可以拍張照嗎?老師你真的太帥了!”


    蘇時酒:“。”


    “抱歉。”蘇時酒將口罩拉上去,聲音悶悶的,“我愛人來了,我得趕緊走了。”


    他指指顧殊鈞的方向,繞過女孩走過去。


    女孩有些失落,但也理解。


    這年頭,單身的帥哥才是稀奇。


    另一邊。


    蘇時酒和顧殊鈞匯合,一對上後者的視線,不等問,率先解釋道:“小姑娘以為我是明星,就過來問了問。”


    顧殊鈞從鼻腔中哼出一聲:“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就做賊心虛把一切都講了。”


    “什麽做賊心虛?”蘇時酒將自己的行李箱接過來,“我這叫投你所好。”


    顧殊鈞:“是嗎?”


    蘇時酒頷首:“當然。”


    顧殊鈞:“那你知道的,我還有其他愛好……”


    蘇時酒:“。”


    蘇時酒壓低聲音,“閉嘴。”


    顧殊鈞:“嘁。”


    兩人登上提前叫好的車。


    多年沒有迴來,海城的很多地方都已經大變樣,比如這個機場,就是這兩年剛修的,看起來簇新簇新,設計上也很前沿,都能比肩國際大機場了。


    蘇時酒一邊好奇寶寶般貼著窗戶往外看,一邊問:“決定好住哪個酒店了嗎?”


    “有住的地方。”顧殊鈞說,“不用操心。”


    顧殊鈞這麽說,蘇時酒也就真的不操心。


    隻是一路過去,發現眼前的場景越來越熟悉時,蘇時酒的心跳不可抑製地變快。


    他扭過頭,飛快看向顧殊鈞:“這是……”


    顧殊鈞抬眸,捕捉到蘇時酒眼底的震驚,唇角勾起一點,從心底升起一股不加掩飾的愉悅感。


    ——他就是喜歡看到蘇時酒因為他做的事情,露出與平日裏冷冷淡淡時不一樣的表情。


    這會讓顧殊鈞感覺很爽。


    “是。”顧殊鈞頷首,“我把你老家那棟房子買下來了。”


    蘇時酒:“!!!”


    蘇時酒:“!!!!!!”


    從姥姥姥爺走後,老家這邊就沒了人,蘇嶽林和段紅急於和當初的一切做切割,尤其是不想承認當初在農村的過往,因此瞞著蘇時酒,把老家的房子以非常便宜的價格賣給了村裏的一個惡霸。


    等蘇時酒知道時,木已成舟。


    那戶買家不愧於“惡霸”的名頭,蘇時酒三番兩次來談,他們的態度都非常不好,甚至看出年輕的蘇時酒對這裏的不舍,惡劣地提出蘇時酒想買可以,但必須拿出三百萬的成交價,才願意將這套房賣迴給蘇時酒。


    農村鄉下的房子不怎麽值錢,三百萬完全就是獅子大開口,大學時期的蘇時酒當然拿不出來,這件事隻能不了了之。


    再後來,當蘇時酒攢夠了定金,打算先跟對方談談時,卻發現這棟充滿了他童年迴憶的房子,已經被惡霸的家人住下後,改的麵目全非,他也就沒了這股執念。


    後來他明白了。


    ——當那棟房子裏,沒有了姥姥和姥爺的身影,更沒了當初的一切痕跡,又怎麽能稱之為“家”呢?


    而如今,顧殊鈞竟然說——


    “貴嗎?”蘇時酒輕聲將當初惡霸的事情說了,“雖然我認同那棟房子裏的一切都是無價的,也願意花三百萬買,但後來沾染上其他人的生活痕跡,就和我記憶裏的不太一樣,那棟房子也就不值那麽高的價格了。”


    “很低。他們也是聰明人。”顧殊鈞說,“你當初的失落表現得很明顯,他們清楚你不會再花錢購買,但又被那原本該到手的‘三百萬’釣著,一家人整天吵架。我找第三方稍微用了點技巧,五十萬就到手了。”


    蘇時酒瞪圓眼睛。


    “五十他們就賣了?”


    “嗯。農村的房子基本都是自己蓋起來的,大多數都沒有證,且近十年內都沒有拆遷計劃,五十萬已經夠高了。”


    蘇時酒低低應一聲。


    尊貴的邁巴赫一路開出海城,拐入鄉下小路,顛簸一陣後,停留在一處空地前。


    蘇時酒率先下車,朝著房屋的方向快走幾步。


    但在臨近大門時,他又近鄉情怯地停下,前後踱步,似乎在躊躇害怕什麽。


    “走吧。”


    顧殊鈞一手扶住蘇時酒的肩膀,將人往裏麵帶。


    推開門,是一處蘇時酒再熟悉不過的院子,入目先是不遠處的小花壇,用紅磚壘著,矮矮的,裏麵栽種著姥姥特別喜歡的指甲草和一種牽牛花,在當年,姥姥更喜歡叫這種牽牛為“燒湯花”,因為每次做飯時,那花都會開,可惜如今是冬日,沒有花,隻有孤零零的枝杈擺著,上麵覆了一層的薄雪。


    院子兩邊是兩處平房,右手邊是姥姥姥爺住的房間,也是當初蘇時酒住的地方,左手邊則是廚房、雜物間。


    蘇時酒下意識上前一步。


    他幾乎能看到姥姥正拿著他的棉襖和棉褲,跨過這中間的院子,去左邊廚房裏的煤爐上,耐心地把棉褲烤的暖烘烘的,再抱著跨過院子,拿給還賴在床上的蘇時酒穿。


    蘇時酒的鼻子一下就酸了,眼淚順著臉頰不受控地落下。


    姥姥姥爺。


    酒酒好想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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