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迴到江北大營,安頓好董肄,便傳令召集眾將。半個時辰後,眾將再次齊集都護府大堂。


    “伐吳之策已定,眾將聽令!”祁翀掃了一眼眾將,沉聲道。


    “此次伐吳,兵分兩路。東路軍由慶王祁槐為帥,神武軍右將軍李稚君、剛毅軍右將軍韓登、左勳衛將軍王潛、右勳衛將軍鮑灃、天雷軍將軍杜含、濟滄軍將軍鄒浩為副,各率所部共計四萬人南下括州直逼建州;定功、定勇二廂軍負責該路雜役及後勤供應。


    西路軍由項國公柳明誠為帥,神武軍左將軍嚴景淮、剛毅軍左將軍常愈、左翊衛將軍劉晦、右翊衛將軍丘寶祥、捧日軍將軍柳惲為副,各率所部共計三萬五千人沿愗州南下,取道撫州,而後自西向東兵圍建州;安塞、平海二廂軍負責該路雜役及後勤供應。


    兩路軍務必於十一月上旬合擊建州,於十一月中旬兵圍南都城!


    楚王祁樟率剛毅軍中部及龍騎、虎翼二廂軍鎮守江北大營,並負責守衛愗州至括州段大江沿線,務必使吳軍水師不能通過該段江麵。


    另外,孤已發出軍令,調取淮陽、荊湖、京東、京西、榆東諸路廂軍前來會同作戰、補充兵力,新增兵力統一歸楚王調動指揮。


    戰前,所有參戰士兵每人發錢五十貫;此役,每斬首一級賞錢百貫,滿五級官升一級;斬將、奪旗、先登、陷陣賞錢十倍,官升三級;各級將官以所部斬首總數論功。有怯敵畏戰者、不尊號令者,殺無赦!


    出兵之日定於兩日後,即十月二十。如何出兵,各部自行決定,孤隻要你們大勝的消息!”


    “臣等謹遵令旨!”眾人齊聲道。


    就在江北大營忙著調兵遣將的時候,東吳這邊君臣卻還在為如何出兵而爭論不休。


    “孫烈之敗,董肇罪責難逃,請陛下下旨誅殺董肇!”沈璞咬牙切齒,對著禦座上的吳帝楊鉞躬身道。


    “沈相此言隻怕是出於私心而非公義。”焦文敬斜了沈璞一眼,嗆聲道,“據孫烈手下逃迴來的潰兵所報,此役之敗是因為孫烈將駐守沭城的一半人馬調往潯堡,企圖驅逐董肇,奪取潯堡之地。兩軍內訌,這才給了北淵可乘之機!四城之失,責任在孫烈不在董肇。陛下,臣以為當誅孫烈之子,籍沒其家,以儆效尤!”


    “顛倒是非,一派胡言!孫烈討伐董肇是因為董肇與北淵暗通款曲,臨陣投敵!他手下的謀士親往江北大營商議此事,證據確鑿,孫烈出兵乃是迫不得已,否則潯堡、沭城早晚也得為北淵所得!”


    “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董肇的謀士前往江北是為了贖迴其母,與戰事有何關係?再者,說起來,此事也賴孫烈!好端端的,非要無事生非,逼著人家將家人送往沭城為質,否則何至於惹出這等事來?”


    “焦大都督,董肇是你招撫的沒錯,可你也不能如此護短啊!董肇的母親、妻兒早在其謀士前往江北之前就已經放迴來了!”沈璞氣極反笑道,“再者說了,你又焉知董家人被劫持乃是意外?難道就不會是董肇刻意安排的嗎?如果董肇跟北淵沒有勾結,為何偏偏就在孫烈兵圍潯堡之際,北淵突然來襲?有這麽巧嗎?”


    “就因為董肇被困和北淵來襲是同時發生的,所以董肇才是冤枉的!孫烈兵圍潯堡事發突然,董肇事先不可能預知,否則也不會毫無準備。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北淵的離間之計,孫烈蠢才,被別人算計掉了性命,死不足惜!”焦文敬迴頭一看曹元方閉目不語,急道,“唉呀,我的曹丞相,您倒是說句話呀!”


    曹元方被他這麽一叫,仿佛如夢方醒般緩緩睜開了眼睛,不疾不徐道:“二位何必爭辯?一切伏惟聖裁便是了。陛下、陛下......”


    曹元方連叫幾聲,坐在禦座上的吳帝楊鉞卻充耳不聞,隻是低頭不語。殿中一安靜下來,就聽見了從上方禦座處傳來的輕微鼾聲。


    曹元方適才是假寐,楊鉞卻是真睡著了。


    曹元方不滿地瞪了一眼楊鉞身旁的內侍,內侍腿一軟,忙輕輕推了推楊鉞,楊鉞這才晃了晃身子,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啊?什麽?哦哦,準奏、準奏,都依丞相所言。”楊鉞機械地重複著太後所教的話,全然不在意到底所議何事。


    曹元方皺了皺眉,勸道:“陛下已過及冠之年,還須早日學著處理朝政為宜,少與優伶之輩為伍。李牛兒,你常伴陛下左右,須時時規勸,萬不可蠱惑陛下不務正業。”


    那被喚作“李牛兒”的內侍忙連連稱是。


    “陛下,臣等適才議的是孫烈戰敗、沿江四城之失當如何追責及發兵救援之事,未知聖意如何,臣等不敢擅專。”曹元方又道。


    “卿等自決即可,朕困了,先迴宮歇著了。”楊鉞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扔下了三位重臣,自顧自地走了。


    三人麵麵相覷,連連搖頭。


    三人沒看見的是,出了勤政殿的楊鉞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悄聲對李牛兒道:“如何?朕演的還算像吧?”


    李牛兒“嘿嘿”笑著挑了個大拇哥:“陛下演的可好了,曹丞相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肯定是信了!”


    “哼!他恨鐵不成鋼?他恐怕巴不得朕永遠不成器呢!要說會演,他曹元方堪稱天下第一‘名伶’!朕要是真出息了,怕是要跟五哥一樣的下場囉!”


    “對了,陛下,他們剛才說的那事您怎麽看?要不要猜猜他們會如何處置?”


    “這有什麽難猜的?孫烈和董肇孰是孰非不重要,重要的是董肇沒有退路了,所以他必反!沈璞吃準了這一點,一定會借機提拔孫烈之子;孫烈雖死,可故舊眾多,曹元方但凡還有一絲顧念大局,也一定不會對孫家趕盡殺絕!所以,董肇必須是叛賊,如此上上下下才都能交待地下去!”


    “陛下英明!”


    “英明?英明個屁!”楊鉞不知突然從哪裏冒出來的火氣,怒罵道,“朕若真的英明,又豈會被這幾個老東西欺負地大氣都不敢出,隻能裝瘋賣傻,假意沉溺於百戲之中虛度光陰?朕若真的英明,又豈會眼睜睜看他們為一己之私,將朝廷利益、朕的利益置於不顧卻無計可施?朕若真的英明,又豈會明知董肇是大吳唯一的良將卻隻能任由他倒向敵營?朕心裏什麽都明白,卻什麽都做不了!朕就是個無能透頂的蠢材!”


    楊鉞越說越激動,眼泛淚花,聲音逐漸壓抑不住,嚇得李牛兒連連做出噤聲的手勢,又四處張望,確定近處無人。


    楊鉞發泄了一通後終於收斂了脾氣,雙眸中重新浮現一抹倦色:“牛兒,這些話你聽過便忘了吧,別傳出去無端給自己惹麻煩。偌大個宮中,朕也隻能跟你說說心裏話了,可不希望你有什麽無妄之災!”


    李牛兒不禁打了個寒顫,忙道:“奴婢明白了,陛下今日什麽都沒說。”


    “嗯,明白就好!”


    李牛兒又小心翼翼問道:“陛下,那今晚......”


    “舞照跳、戲照演、酒照喝,一切照舊!”


    “奴婢遵旨!”


    後宮主仆發牢騷的同時,前殿三位重臣也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準確地說,是曹元方和沈璞達成了一致。焦文敬雖不解曹元方為何不借機滅掉孫家、打擊沈璞,但他習慣了聽曹元方的,便也沒有反對。


    “那就這麽說定了,孫烈該上諡號就上諡號,該立衣冠塚就立衣冠塚,諸子該蔭封就蔭封,畢竟為國捐軀,死後的體麵還是要給的。此外,讓左軍、右軍即刻北上,麻煩沈公從孫烈諸子中挑三兩個成器的,委以軍職,讓他們率孫烈舊部隨軍北上。有道是‘哀兵必勝’,說不定真能成為一支奇兵,也未可知啊!再令水師都督竇元崇從定海出發,北上奪迴大江沿線。”


    “還要傳令撫州刺史立即捉拿董家全族,以免成為董肇內應。至於愗州那裏——唉!算了,怕是已經來不及了!”沈璞歎了口氣,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事實上,他的不安感不是沒來由的。就在此次禦前議事後兩天,被董肇趕迴來的愗州官員就坐實了董肇投敵的消息。而查抄董家的旨意傳到撫州以後,撫州刺史一時不敢耽擱,連夜帶人直奔位於下轄某縣的董家老宅,卻依然撲了個空,偌大的董家已然隻剩一座空宅。


    而與此同時,一支神秘的武裝趁夜突襲了撫州州城宜城。這支隊伍人數不多,但訓練有素,手上還有一種神秘的能發出巨響的鐵管子。他們和城裏的商人勾結,用計詐開了宜城城門。一進城之後,他們便原形畢露,向守城的士兵亮出了屠刀。由於城中守軍都被刺史調去抓捕董家人了,隻剩下少量老弱病殘,根本無法抵禦來敵,因此宜城輕而易舉便淪陷了。


    等到撫州刺史迴到宜城,發現老窩被端,再想要奪迴來卻是難上加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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