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杜府一大早就中門大開,紅燈彩綢高高掛起。


    杜延年沐浴更衣,換上了嶄新的衣服焦急地等待著宮中使者的到來。


    巳時初,呂元禮的笑臉準時出現在杜府門口,在院內站定後,手捧製書高聲宣讀:“奉製,秦王之儷,屬子懿淑。謹之重之,使臣行采擇之禮。”


    儐者入告,並將雁一隻、羔羊一隻、酒黍稷稻米麵各一斛等陳於庭院,杜延年在堂下應道:“臣杜延年之子顓愚,不足以備采擇,恭承製命,臣杜延年不敢辭。”


    呂元禮再宣:“秦王之儷,采擇既諧。將加官占,奉製問名。”


    杜延年應道:“製以臣杜延年之子,可以奉侍秦王,臣杜延年不敢辭。”


    隨後,杜含一路陪同迎接呂元禮入內稍坐,奉上禮金及寫有杜心悅姓名、八字的啟書。


    呂元禮稍事休息後迴宮複旨,至此,納采、問名之禮初成。


    杜延年看著院中的大雁,一時有些怔忡:就這麽把閨女許給人家了?


    早有丫鬟、婆子將前院禮成的消息跑去告訴了杜心悅:“小姐、小姐,您該準備嫁衣了!”


    杜心悅到底是小姑娘,被人打趣難免羞臊,一張俏臉粉中帶紅,更顯嬌嫩。


    這時小桃跑了進來,對杜心悅擠了擠眼睛,杜心悅心領神會,將起哄的眾人全部打發走了。


    “小姐,馬車備好了,您趕緊更衣吧!”


    “衣服在哪兒?”


    “在這兒!”


    主仆二人七手八腳換好男裝,悄悄從後門出府而去。馬車經過秦王府後巷時略停了一停,車門打開,一團軟軟的東西被塞了進來,隨後一道人影進入車廂。


    “媳婦兒,上午好!”軟軟的東西後麵露出祁翀笑嘻嘻的一張臉。


    “誰是你媳婦兒!八字還沒合完呢,你要不要臉呀!”杜心悅笑罵道。


    “除非八字合不上,否則你必定是我媳婦兒了,難道你希望咱倆八字合不上嗎?就算你希望也沒用,司天監那幫人我可都打點好了,再不合的八字他們也能給說的天花亂墜!”


    “好啊,你行賄!”


    “這怎麽能叫行賄呢?這叫為幸福生活努力奮鬥!”祁翀一邊說著一邊搖著手裏的東西。


    “這是什麽呀?”杜心悅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過去了。


    “這叫公仔,也可以叫布娃娃。”


    “好軟呀,這裏麵裝的是什麽?”


    “羊絨。”


    “這是你最近做出的新玩具嗎?”


    “是呀,這是第一隻,是個小豬。你屬豬的對吧?送給你了。”


    “真的好軟呀!謝謝你。”


    “兩口子之間客氣啥?”


    “你又來了!討厭!”


    ......


    二人一路嬉笑打鬧,馬車很快到了城南杜家田莊,又從杜家田莊轉道進入柳明誠的田莊。


    這裏按照祁翀的規劃,按照工業園的模式在建設。如今已經初步建成了。園區內大大小小分布著二三十處作坊,除了平原商號旗下自己的作坊外,滕家、聶家、董家、丁家等一些望州合作夥伴的作坊也都建在了這裏。作坊全部用鋼筋水泥製成,路麵也全部硬化,馬車走在上麵很是平穩。


    祁翀也很久沒到莊子裏來了,一進莊子遠遠地就見秦征在門口跟一女子說話,走近一看,竟然是彭家醋坊的彭玉瑩。


    見被祁翀撞見了,彭玉瑩含羞帶怯,見禮道謝之後將手裏的一個包袱匆匆塞進了秦征手中便慌忙離去了。


    看著彭玉瑩慌亂的身影,祁翀臉上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說小秦,你這是有情況啊?”


    秦征也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解釋道:“哪有啊,還不是您上次讓她拿著條子來找屬下,讓屬下幫她改進製醋工藝那事兒嗎?人家過意不去來說聲謝謝而已。”


    “真的隻是說聲謝謝嗎?”祁翀半信半疑地用下巴指了指秦征手裏的包袱,“那裏麵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啊。”秦征說著便打開了包袱,頓時臉紅耳赤,那包袱中赫然是幾雙刺繡精美的鞋墊!


    此間習俗,女子所繡的鞋墊隻能給關係親密的男子,如父兄、丈夫之類,彭玉瑩此舉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再看秦征羞中帶笑,隱隱還有些得意,分明也是一副欲拒還迎的態度。


    “還說沒有,這分明是好事將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事兒沒什麽好害羞的。你爹那邊我幫你說一聲,聘禮我替你出,你就趕緊找人上門提親去吧!”祁翀逗了秦征幾句,這才轉入正題,“今日無事,帶著我未婚妻來莊子裏轉轉,這位是杜姑娘,杜相的千金。”


    秦征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祁翀身邊的俊俏小郎原來是未來的主母,連忙過來見禮。


    “秦管事不必多禮,早聽元舉講過,莊子裏的事都是仰仗你在打理,辛苦了。”杜心悅一副女主人的派頭,祁翀對她這下意識的自我定位很是滿意。


    “張習呢?不是說蒸汽機車有很大進展嗎?”


    “張管事帶人去牧場那邊了。蒸汽機車做了兩輛出來,一輛載人的,留在莊子這邊了,另一輛是犁地的,今天去牧場那邊做試驗。”秦征一邊說著,一邊引著祁翀來到一個用篷布包著的東西前麵,莊丁扯下篷布,一輛六輪蒸汽機車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整個車身長度接近兩丈,一大半都是車頭,後麵的車廂比起來反而顯得小了許多。車頭四個鋼製車輪分列兩側,前小後大,前麵一個大大的煙囪朝天杵著,中間是司機的駕駛位置,後麵則是鍋爐和司爐的位置。


    杜心悅早就聽祁翀提過蒸汽機車,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奇怪的大家夥十分好奇,圍著看了又看。


    “真的不用馬拉就能自己跑嗎?”看不懂門道的杜心悅疑惑地問道。


    祁翀笑了笑問道:“有會開的嗎?”


    “有,張管事教過了。”


    “發動起來,我們開著去牧場。”


    “是,殿下!”秦征招手喚過兩名莊丁,開始點火燒煤。


    不多時,蒸汽開始冒出,祁翀扶著杜心悅上了車,秦征、小桃也跟著上來,汽笛聲響,車輛啟動,開始平穩地在水泥路上行駛。


    “動了、動了,真的動了!”沒等杜心悅說話,小桃首先激動地喊了起來,這神奇的“魔法”極大地震撼了小姑娘的心靈,如果不是知道眼前這大家夥的確是秦王的人造出來的,小桃簡直要懷疑自己遇見鬼了。


    杜心悅心中的震撼絲毫不亞於小桃,隻是她更矜持一些,沒有表現得太誇張而已。看看煙囪裏冒出的白汽,又看看正往鍋爐裏填煤的司爐,再看看一臉得意的祁翀,她越來越相信“天命”的含義。


    機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超過了馬車的速度。由於是實驗用車,車廂比較簡陋沒有頂棚,四麵隻有半截高的廂體,速度一塊,小桃叫嚇得叫了起來,杜心悅也緊緊抓住車廂,神情緊張。


    祁翀忙將杜心悅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不怕,就快到了。”杜心悅感受到了來自年輕男子的安慰和安全感,微笑著低頭靠在了祁翀胸前。


    他二人倒是自然而然,這一幕卻惹得秦征好不尷尬。除了他倆,剩下秦征、小桃雖然正好也是一男一女,可秦征是無論如何不敢對主母身邊人做出那樣的舉動的,更何況心裏還有個彭姑娘呢?秦征摸了摸懷裏的鞋墊,選擇了無視小桃求助的目光,惹得小桃哀怨不已。


    說話間車速已經開始減慢,機車緩緩停了下來。


    一群人早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忙迎了過來,為首的正是張習。


    “殿下、杜姑娘!”張習曾經在府裏見過杜心悅,也知道這位姑娘的身份,不敢怠慢,忙上前作了個揖。


    “張習,這車不錯,就是噪音太大了,吵的我腦仁兒疼!”祁翀拍了拍巨大的車輪笑道。


    “那就實在沒有辦法了,殿下,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張習苦著臉道,他本來隻是個木匠,現在愣是被逼得十項全能了,還想怎樣?


    “蒸汽拖拉機在哪兒?”祁翀也不是真心要跟他計較噪音的問題,便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在那邊!”


    順著張習手指的方向,一輛更大一點的蒸汽機車出現在祁翀視野中,與祁翀乘坐的這輛車不同的是,那輛車的後麵拉的不是車廂,而是十幾個犁頭。此時,一大群人或站在車上,或圍在周圍,坐著啟動前的準備。


    祁翀示意開始,張習一聲令下,司爐開始點火,片刻之後車輛啟動,速度不快,但力氣很大,帶動著後麵的十幾個犁頭翻起壟壟泥土。


    杜心悅驚訝地目瞪口呆,就算是不事稼穡,她也能看懂這輛機車的價值——這至少能頂十頭牛啊!


    蒸汽機車繼續翻動著土壤,一頃地不到一刻鍾便犁完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唿聲。


    “成功了!成功了!”


    “太好了!這麽些天總算沒白熬!”


    “我得趕緊補個覺去!困死了!”


    “不是說成功了有賞錢嗎?我還是先拿錢迴家給老婆吧!”


    “瞧你那點出息!等拿了錢我得先去趟湄兒河畔快活快活。哎,老李,你拿了錢先幹嘛?”


    ......


    工匠們難掩喜悅之情,開心地聊著天。祁翀更高興,加之美人在側,一激動又把賞錢給翻了個番兒,惹來了眾人此起彼伏的謝賞聲。


    “張習,第二步中型機成功了,再下一步大型機就該有信心了吧?”


    “有!絕對有!殿下,您現在就是讓屬下上天摘月亮屬下都有信心!”興奮之下張習難得地“狂”了一把!


    “好!你別吹牛,說不定哪天真讓你上天摘月亮呢!哈哈哈......”雖是玩笑,但張習無意間說到了科技發展的一項大目標上,倒是在祁翀的心裏泛起了一絲漣漪。


    原來的那個世界,載人登月工程已經完全實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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