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炎走後,小廝迴府也稟報了柳翀,柳翀知道他必是有什麽新線索要追查,也就不再多問了。他這兩日也無暇顧及韓炎及鏢局之事,因為太平惠民院出了點事。


    話說這日,柳翀正在家抄書,滕致遠進來迴事,說是太平惠民院那邊遣了人來稟報,有人在院裏鬧事,小白大夫還被人打了,請大公子趕快過去看看。


    柳翀一驚,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本公子的地盤上鬧事,這還了得?他放下筆,點了二十名護衛立即趕往太平惠民院。


    到了太平惠民院卻發現局麵已經被控製住了,原來院裏在請他的同時,也派人報了平原縣,章乃琳第一時間就帶衙役趕了過來,迅速將毆鬥的雙方分開。


    柳翀見章乃琳在,他也就沒有急於出麵,讓手下護衛留在院外,自己和滕致遠混在圍觀的人群中觀望。


    章乃琳當場問案,他指著那帶群鬧事之人沉聲問道:“爾等是何人?”


    “迴相公,小人王保,是京東路豫州人氏,其他人都是小人的同族兄弟。”為首一五短身材之人答道。


    “既是外地人氏,為何在此打人?”


    王保理直氣壯地一指白郾:“因為他醫壞了小人的娘子、害死了小人未出世的孩子!庸醫誤人,難道不該打嗎?”


    “你胡說!”白郾平生第二次被人汙蔑為庸醫,頭上又被人打出了血,委屈地喊了出來。


    “我胡說?我怎麽胡說了?我娘子在你這裏開了保胎的方子,迴去吃了之後,不但孩子沒保住,我娘子還因小產而大出血,差點丟了性命!不是你這庸醫害人還能是因為什麽?”


    “你娘子的胎相不穩,孩子十之八九是保不住的,開方子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這一點在你們看診的時候就跟你們說過了,如何又來怪我?小產的時候你們也沒找我呀?我又怎知是為何大出血?”白郾急忙爭辯道。


    “怎麽不怪你?你休要狡辯!大夥兒恐怕還不知道吧?”王保轉向圍觀的百姓煽動道:“這個姓白的本就是在朔州醫死了人,被流放到望州的,現在刑期還沒到哪!如今又醫壞了人,有什麽好奇怪的?”


    此言一出,周圍百姓頓時議論紛紛:“原來竟有此事?”


    “流放?那他豈不是個犯人?”


    “哎呀,虧我還想給他保個媒呢!幸虧沒提!”


    “真是沒想到啊,看著挺好個人,嘖嘖嘖......”


    “哎呀,那他給開的方子還能不能吃呀!”


    圍觀群眾一時被帶了節奏,柳翀望向王保的目光卻是一凜:不對,有問題!


    白郾的案子在望州本就沒什麽人知道,這個人自稱是京東路的,為何會了解發生在朔州的案子?又為何會對在望州的白郾了如指掌?


    京東路?


    柳翀不禁想起了韓炎去郢州之前說過的話,京東路最近出現的頻次確實太高了,再要說京東路沒問題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此時,隨著眾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白郾低著頭渾身開始哆嗦起來,昔日的恥辱、今日的委屈一並如潮水般襲來,眾人懷疑的話語、鄙視的態度如同刀子一般閹割著他的內心,可他又無法反駁,隻是蹲在地上抱著頭哭著喃喃道:“我不是庸醫......我沒醫死人......不是那樣的......”


    柳翀知道自己必須出麵幹預了,否則白郾的處境將會更加難堪。他清了清嗓子道:“朔州之事不過是你一麵之詞,焉知真偽?再說了,白大夫在防疫之時救活了多少流民,難道大家都忘了嗎?遠了不說,就說這兩個月吧,白大夫義務為大家看病,治好了多少人的病,大夥兒心裏沒數兒嗎?這看人嘛,要聽其言、觀其行,大夥兒想想,白大夫以往的言行,哪點像個草菅人命的庸醫?”


    這話倒也說到了一些人的心坎裏,立即便有一女子喊起來:“就是就是,白大夫治好了那麽多人的病,大夥兒都是看到了的!還有望州其他那些大夫,他們都說白大夫醫術好,他們治不了的病人都叫來找白大夫治,難道全望州的大夫都是庸醫嗎?”


    “對呀,你媳婦兒保不住孩子,說不定是你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老天爺不讓你有後呢,關人家白大夫什麽事?”


    “誒?不對哈!如果朔州的事兒是真的,那你事先就知道他在朔州醫死了人,為何還讓他給你媳婦兒看病?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你是成心找事兒的吧!”


    “對對,這人就是來找事兒的!”


    輿論立時有了轉向的跡象。


    柳翀趁熱打鐵:“再說了,這望州太平惠民院是望州州衙興辦的,說白了,花的是望州百姓的錢,你個豫州的憑什麽跑我們望州來占我們望州百姓的便宜呀?誒?不對呀?你媳婦兒胎相不穩那就更不應該長途奔波了,你不在你們豫州本地醫治,卻舍近求遠跑到望州來,這路費都比診金貴多了吧?不合理呀!”


    柳翀這番話有故意煽動望州百姓對抗外鄉人的嫌疑,雖不算什麽高明的手段卻極為有效,百姓立即被帶動了起來:“就是,這小子分明是來找茬的,章相公,可不能讓他們得逞啊!”


    “把他們趕出望州!”


    “對!趕出去!”


    章乃琳早就覺得這王保有問題,此時見柳翀在為白郾說話,他也不幹涉,隻是冷眼注視著場中眾人的神情變化。


    那王保見形勢陡轉,頓時慌亂了起來,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我是豫州人,可我媳婦兒是望州人啊!”


    可此時無論他說什麽也沒用了,群情洶湧,章乃琳見輿論已經是一邊倒了,自然沒理由為了這幾個外地人得罪自己治下百姓,便讓衙役將這幾人轟了出去。


    柳翀輕聲吩咐了滕致遠幾句,小滕又跟院外的護衛一番耳語,護衛點點頭悄悄跟上了垂頭喪氣離開的王保等人。


    太平惠民院很快就恢複了秩序,隻是白郾今日心情實在不佳,柳翀見他情緒低落,便借口讓他去給祁清瑜請脈,讓他先迴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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