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柳明誠的話,柳翀沉默了,如果這場戰爭的出發點本身就不是國家社稷、黎民百姓,那就贏輸都是錯,還說什麽呢?


    半晌之後他又開口問道:“東北要是開戰了,他還有心思收拾楚王嗎?”


    “你的意思是楚王一時半會兒是安全的?”柳明誠若有所思,隨即點點頭,“不錯,此時若是動楚王,難保東吳不會借機北上,他雖好戰,但並不莽撞,這一點他不會考慮不到。你有什麽想法嗎?”


    “您說這走私,咱們能分一杯羹嗎?”柳翀笑嘻嘻道。


    柳明誠沉思了片刻道:“若是往江南走私,就不可能繞過楚王,畢竟現在淮陽路還在他控製之下,你得跟他合作才行。”


    說實話,柳明誠對楚王祁樟沒有好感,畢竟當年支持承平帝的也有他一份。


    他心裏有疙瘩,柳翀心裏卻沒有:“合作就合作,他幹那事兒需要錢,我也需要,在這件事情上我跟他隻有一致的利益,沒有矛盾。隻要利益足夠大,他不會不動心。”


    柳明誠點點頭:“那就等等看,隻要出征扶餘的旨意頒出,你就可以著手去試試。”


    “誒!”柳翀答應一聲,隨即想起了自己也有事要說,頓時一股壞笑浮現在臉上:“老爺子,人家姑娘都上趕著表白了,您這幹晾著人家可不好啊!”


    其實柳明誠今年不過三十五六歲,但在這裏,人均壽命短,男子三十以上便可稱“老夫”,因此,柳翀有時會開玩笑稱柳明誠為“老爺子”。


    柳明誠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見過桑玉奴了?”


    “嗯,昨晚偶然碰上的。人家可是對您癡心一片啊,您可不能食言。”


    “唉!”柳明誠長歎一聲,良久無語。


    “怎麽了這是?莫非這姑娘有何不妥之處?”柳翀很是不解。


    “她不是不妥,她是太妥了,所以我才不願納了她。”柳明誠凝眉道。


    “此言何意?”


    “在我放出去的姑娘當中,她在刺探、收集消息上是最出色的一位,這些年來她收集到的消息最多,分析也最準確,她甚至連宮中的消息都能刺探一二,還有那個白郾,我能搶先一步找到他,也是玉奴的功勞。可這樣天賦奇佳的女子若今後隻讓她待在後宅之中,我總覺得是可惜了,可又不知該如何處置方能兩全其美,所以很是為難。”柳明誠愁眉苦臉,顯然這個問題真的難住他了。


    “哦,這樣啊,那要不,我試試?”


    “你有辦法?”柳明誠眼前一亮。


    柳翀取過紙筆放在柳明誠身前:“我說,您寫。


    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


    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


    柳明誠依言寫下,卻又搖了搖頭:“太絕情了吧!”


    柳翀拿起紙將墨跡吹幹,疊起來放入袖中:“詞是次要的,關鍵是要說服她,我去跟她談談,這事兒我去談比您去談更方便。”


    柳明誠想了想:“也是,反正以後這些事都歸你處理了。”


    柳翀一愣,大哥,咱倆說的好像不是一個意思吧?你好像會錯意了呀!


    正待解釋,忽聽門外韓炎喊道:“老爺、大公子,小人迴事!”


    “進來!”韓炎知道柳明誠和柳翀在談事,如無要事不會來打擾,如此著急,顯然是刻不容緩之事,所以柳翀立刻喊他進來。


    韓炎進來行禮後便將一張紙條交給柳翀:“大公子,這是剛剛受到的飛鴿傳書,戚珩那邊出事了。”


    紙條上小字密密麻麻,柳翀細細看了一遍又遞給柳明誠:“薑頌的信,有人給戚珩設了個套,故意將軍中的硝石賣給他,再抓個現行,給他安了個盜竊軍中物資的罪名,現羈押在泰源都護府大獄,可能要問斬刑。”


    “泰源都護府?謝宣的手筆!哼!”柳明誠冷哼一聲,聽聞謝宣的名字,韓炎目光也是一冷。


    “如何處置?您在朔州不是有人嗎?能幫上忙嗎?”


    柳明誠搖搖頭:“那人在地方,這是軍中,插不上手,我沒有辦法。”


    “那怎麽辦?”柳翀有些著急,謝宣明顯是在針對他,戚珩不過是因他而受牽連而已。


    “要不,小人去把人劫迴來?”


    “萬萬不可!”柳明誠、柳翀異口同聲!闖都護府劫獄不是兒戲,就算是以韓炎的能耐也是極冒險之舉,讓韓炎去冒這個險,他們都不能同意。


    柳明誠略一思忖道:“你也別急,我沒辦法,但有個人可能有辦法。走,我們去彩光殿。”


    一刻鍾後,父子二人出現在祁清瑜屋裏。


    柳明誠簡單陳述過事情後懇請道:“母親,事態緊急,又關係人命,否則也不敢驚動您老人家。”


    祁清瑜點點頭:“人家是幫咱們做事的,出了事咱們自然要管,這是理所應當的。翀兒,你去備好文房四寶,我給謝鵠去封信,相信這點麵子他還是會給的。”


    不多時,一封信書就,柳明誠立即命人快馬加鞭連夜送往京城宋國公府。謝鵠收到信後強撐著病體給謝宣寫了一封信,同樣令人八百裏加急送往泰源。謝宣收到父親的信後大為不悅,不明白自家老爺子為什麽要向著外人說話,但畢竟父命難違,也隻好如此了。


    卻說戚珩現在被關押在都護府大獄中,身披重枷,痛苦不已。想起前日之事,他腸子都悔青了。數日前,礦上的硝石告急了,薑頒采買的硝石還在路上,還要十來天才能送到,可礦上開工等不了那麽久,就在他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一個新認識的朋友說是有個門路能弄到些硝石,雖然數量不多,隻有幾百斤,但可解燃眉之急。


    戚珩一聽大喜,也顧不上核實消息來源,便跟著這位朋友去了一個僻靜的小院,院中果然堆放著幾百斤硝石,都裝在木箱之中。他當即掏錢買下了所有硝石,那位“朋友”和賣家借口出去雇車便都離開了,隨後一隊禁軍衝入院中,將他鎖拿,他大唿冤枉,那禁軍都頭卻冷笑著指著硝石木箱底下的一個徽記給他看,那正是神武軍的徽記!


    戚珩連忙辯解,說是自己上了當,可沒人理他,他這才明白是掉入了別人設計好的陷阱之中。


    就在他萬念俱灰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禁軍卻將他提了出來,痛打了一頓軍棍,直打的半死不活,才扔了出去。


    薑頌這時也接到了柳翀的飛鴿傳書,所以早派人盯在都護府門口了,見戚珩被扔出來,趕緊將人接迴治傷,總算撿迴一條命,傷勢稍好一些便依照柳翀的吩咐命人將他送迴了望州,此為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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