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東家想做這生意,我們倒是可以談談。”柳翀抿了口酒笑道。


    “大公子的意思是?”


    “我們合作。首先,我將蠔油的製作交給你,這一塊單獨立個招牌就叫“戚記蠔油”,由你們自行推銷,所有盈利我要七成。其次,你去京城開一家酒樓,‘醉魂在’我按成本價供給你,蠔油你自己有,另外我會再交給你們的廚子幾道海鮮菜,這次的盈利我隻要三成,但是,我有個條件——”柳翀盯著戚嚴道:“三年內,這家酒樓必須成為京城排名第一的酒樓,若是做不到,我立即收迴‘醉魂在’不再提供,戚珩也不能再負責‘醉魂在’的生意,蠔油也不再允許你們製作了,我會另找別人合作。能接受嗎?”


    戚嚴想了半天明白了其中的關鍵,這是一場賭博,贏了雙方都好,輸了戚家吃虧。因為戚家要在三年內投入大量資金和人力把蠔油的市場打開,而一旦三年後失去蠔油的製作權,那麽就意味著前三年的努力就都是給他人做嫁衣了,而且,隻要柳翀說一句“不許你家再賣蠔油了”,哪怕他掌握了蠔油的製作方法也絕不敢再私自去做!而失去了‘醉魂在’和蠔油的酒樓在京城恐怕也很難立足,這個條件對他可謂相當苛刻!


    可萬一成了呢?戚嚴又忍不住想,萬一做成了,那麽戚家從中可以獲得的利潤將是無法估量的!戚嚴好似百爪撓心,心中千般掙紮、萬般糾結。


    柳翀也不著急,就一邊吃著菜,一邊耐心地等著戚嚴的答複。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


    戚嚴掙紮了良久,終於咬牙下定決心:“好,就按大公子說的辦!”


    “那就這麽定了,明日我會再來,我給你們寫個單子,叫你們的廚子備好這些料等我。”柳翀刷刷點點寫完單子遞給戚嚴轉身下樓而去。


    “爹,那個條件那麽苛刻,我們能做到嗎?”戚珩有些擔心。


    戚嚴心裏倒是突然升起一股雄心壯誌:“你爹還沒老呢,還能再闖闖!”


    從望海樓出來,柳翀去了趟鐵匠鋪。之前他給了何師傅一個做蜂窩煤模具和爐子的活計,今天去看看做的怎麽樣了,順便試試另一件事。


    昨天從海邊包迴來的那包沙子柳翀已經讓玖寧篩洗幹淨了,又讓玖安準備了純堿和石灰石,柳翀把材料交給何師傅,讓他用坩堝盛了放入爐中燒,燒了許久之後果見沙子融成了熔液,柳翀讓他把這些熔液倒在鐵板上,用另一塊鐵板加以按壓,待冷卻後就成了一塊綠色的玻璃。


    柳翀把玻璃拿在手裏,對著陽光仔細觀察,果然還是有雜質,但沒有想象的那麽多,看來這白沙子確實石英含量比較高,用來製作酒瓶和玻璃大棚還是勉強夠用的。


    “醉魂在”一個很大的賣點就是純透明,而這個特點裝在瓷壇裏是看不出來的,隻有玻璃瓶子才是最適合它的容器。而農場那邊水果的產量始終有限,最大的製約就是氣候溫度,而玻璃大棚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這就是柳翀會把玻璃製作提上日程的原因。


    離開鐵匠鋪,柳翀迫不及待地去州衙尋柳明誠,玻璃的初試成功讓他很興奮,以至於根本等不到晚上迴府去說。


    柳明誠正在前廳與長史、司馬以及靜山軍都指揮使商談公務。朝廷又要和北漢開戰了,調兵的文書昨日已經下來了,此次需要從靜山軍抽調馬軍一個營、步軍兩個營,因為此前靜山軍已經有兩個步軍營在京中服役了,再次抽調之後望州將隻剩下一個馬軍營,一營最多不過五百人,便是維持州城治安都有些捉襟見肘,更遑論捕盜捉賊了,柳明誠因此很是犯愁。


    柳翀見有公事,自己不便進去,便坐在廊下等候,一邊曬太陽一邊聽著廳堂裏的討論。


    傍近晌午時分,梁燾、方深甫等才從裏麵出來,知道柳翀來必是有事,打了個招唿便自行離去了。


    “你今日怎麽到這裏來了?”柳明誠身著緋紅色官服斜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情緒不大高。與北漢戰事重啟,謝宣又迴了北邊,楚王也出現在了江北大營,京中平靜無事,這有些不符合他的期待。


    “看這個!”柳翀拿著那塊玻璃笑嘻嘻地在柳明誠眼前晃了晃。


    “什麽呀?”柳明誠接過來仔細端詳起來,“這是......瓘玉?”


    玻璃在這裏被稱作瓘玉,不常見,但宮裏有幾件前朝留下的瓘玉製品,柳明誠見多識廣,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嗯,我做的。”柳翀一副求表揚的小眼神。


    “瓘玉的製作我從前在宮中讀書時倒也在古籍上見過,我記得是記載紀朝逸聞的一本書,”柳明誠的榜眼不是白來的,確實博聞強記,“紀朝在將作司之下設有瓘玉局,設大使一名,秩從八品,主管其事。瓘玉製成本身不是難事,隻有兩點,一是成品品相不一,難以控製,二是吹製技藝複雜,難以傳承。我記得書上說紀朝瓘玉局大使乃是由一段姓人家世襲傳承,這瓘玉吹製技術隻有他家擅長,可惜自紀朝滅亡後,天下已亂了近兩百年,這期間各朝均未再設置瓘玉局,這技藝也就失傳了,段家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後人在了。”


    柳明誠這番話倒是有些出乎柳翀的意料,他原本隻想來顯擺顯擺,卻沒想到反被柳明誠給灌輸了一番知識,他反應也快,立即順杆往上爬:“第一個問題其實就是雜質的問題,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逐步改進,至於第二個問題嘛,嘿嘿,幫我打聽打聽這家人唄,萬一能找著呢?”


    柳明誠想了想倒也沒推辭:“我試試看吧。”接下來幾天,柳明誠往外發出了幾封信,又收到了幾封迴信,隨著信函的進進出出,事情逐漸有了眉目,此為後話。


    卻說當天晚上,韓炎迴來迴稟了郢州的情況,那高楊氏果然按照柳翀的吩咐竭盡所能賠償了苦主,李至德判了高葵流一千裏,徒一年,但是高深卻被判了斬立決,已經上報刑部了,如果快的話下個月就要問斬了。


    “嗯?為何父子一個輕一個重?”柳翀有些不解。


    “那高葵雖有些欺行霸市之舉,但沒有鬧出人命,苦主得了高額賠償也就都諒解了;但是高深身上有人命,他去年因為看上了一個姑娘,強搶那姑娘入府,把人家姑娘逼死了,姑娘的哥哥上門討要說法,竟也被活活打死了。那家父母接連失去一雙兒女,苦大仇深,說什麽也不肯諒解,隻要高深償命,所以便定了死罪。高深本也不是那高楊氏所出,見事情難辦,她倒也不勉強了。”


    “嗯,順便還少了個跟自己兒子爭家產的,倒是個精明的女子!你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奴婢告退。”


    第二天,柳翀帶著韓炎依約又來到了望海樓,戚嚴父子早就候著了。


    柳翀讓韓炎去和戚嚴溝通合約細節,他則跟戚珩一起到了後廚。後廚果然按他的要求備好了辣椒、大蒜等調味料以及牡蠣肉、扇貝肉、八爪魚、黃花魚等材料。


    柳翀把廚子們都喊了過來:“今天我要教你們做海鮮菜,首先做牡蠣肉。”


    柳翀這樣的貴公子當然不會親自動手,他隻需動口即可。他指揮著兩名廚子兩口鍋同時起火,分別放入香辣調料和蒜蓉調料,然後放入牡蠣肉大火蒸煮、小火收鍋,不多時一道香辣牡蠣肉和一道蒜蓉牡蠣肉便同時出鍋了。


    柳翀自己先嚐了一筷子,感覺尚可,又讓眾人都嚐嚐。這時戚嚴跟韓炎簽完了合約也過來了,他見柳翀把海鮮做成如此的重口味很是詫異,因為海邊人吃海鮮最講究原汁原味,少用調料,但柳翀反其道而行之,這確實有些顛覆他以往的認知。他嚐了一口香辣的感覺不是很能接受這個味道,又嚐了一口蒜蓉的,倒是連連點頭。其餘人也明顯更偏愛蒜蓉口味。


    柳翀對此也頗為理解,這是跟望州的飲食習慣有關的,望州人嗜辛不嗜辣,對於蔥薑蒜很是偏愛,但對於辣椒卻少有喜歡。不過柳翀相信隻要他們習慣了辣椒的刺激就一定會喜歡上的,而且京城人的口味也未必和望州人一樣。


    “大公子,這種做法隻能用牡蠣肉做嗎?換成扇貝什麽的可以嗎?”大廚頗有些舉一反三的悟性。


    “當然可以,還有八爪魚啊、鮑魚啊都可以,甚至連昆布都可以用類似的方法做。”


    “我覺得蟶子、蜆子、毛蚶之類的應該也可以。”二廚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蝦呀、皮皮蝦呀那不更好嗎?”


    “海螺肉、海瓜子什麽的是不是也可以試試?”果然勞動人民最不缺乏的就是智慧,大家七嘴八舌地又提出七八種可能的食材種類。


    “嗯,這些你們都可以試試,具體口味你們也可以根據食客的喜好再行調整。”柳翀總結道,“再進行下一道,黃花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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