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虞卿正在修剪窗前的白玉冰芍藥。


    握著剪刀的手一抖,一朵初初綻放的奶白色芍藥花墜落到地上。


    手指不自覺地用力,粉玉般的指甲微微泛白。


    心緒逢搖落,秋聲不可聞。


    臥房裏隻餘靜默。


    小檀看虞卿這樣子有些擔心,上前安慰道:“夫人,這隻是西南那邊傳來的消息,並不是大帥手下的副官發迴的電報。”


    虞卿麵色平靜,微微顫抖的手卻泄露了緊張的心情。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夫人——”


    “我沒事,我自己待會兒。”


    小檀便默默退下去了。


    小奶糖也有些於心不忍,【阿離,你別這樣,我能檢測到大人他還活著!】


    【但是他受傷你是無法檢測到的對嗎?】


    【……是的。】


    虞卿有些煩躁,一把將剪刀丟在桌子上。


    她知道這消息十有八九是假消息。


    但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消息傳來呢?


    是因為他真的身受重傷生死難料?


    還是林子成黨的餘孽尚未剿清,故意放假消息作亂?


    ……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讓她無法理智思考問題。


    他的傷勢如何,他無從得知。


    甚至兩個多月他都沒有給她打一個電話,傳一封電報。


    狗男人!


    虞卿越想越氣。


    玩失聯是嗎?


    假死嚇她是嗎?


    很好。


    既然不想迴來那就別迴來了!


    哼!


    ( ??? ? ??? )


    一連兩天,虞卿幾乎沒有合過眼。


    不是她不想睡覺,是她一閉上眼就看見霍辭滿身是血的躺在她麵前。


    小檀看她的情況一日比一日糟糕,幾次勸她讓大夫來看看,都被拒絕了。


    第三日的深夜,她的腦子昏昏沉沉的,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


    夢裏,她見到了清辭帝尊。


    仙魔大戰前,帝尊幾乎日日都會陪在她身邊。


    出發前,帝尊看她的眼神比以往多了許多她看不懂的情愫。


    那時她並不理解。


    隻記得一向少言的帝尊大人,在臨走前絮絮叨叨囑咐了她許多。


    像是將身後之事全都交代了。


    帝尊將她好好地護在了離淨仙宮內,甚至還為她準備好了以後的去處。


    從前白衣勝雪的帝尊,難得穿了一身玄色描金戰袍。


    “阿離乖,我同你說的那些話一定要聽。”


    “若我平安歸來……”


    “罷了,待我歸來再同你說。”


    接著,溫柔的一吻輕落在她的額間。


    彼時小阿離懵懵懂懂,隻對著帝尊道了句:“帝尊大人要早日歸來哦!”


    “好。”


    畫麵急轉直下。


    仙宮裏的她察覺到帝尊有危險,不顧一切衝出他設下的結界,尋著氣息找到了渾身是血的他。


    一向膽小嬌弱的她,奮不顧身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意識的最後,是帝尊絕望地嘶吼:“阿離——”


    究竟為何,帝尊會變成那般,她已經沒有機會得知。


    虞卿醒來時,麵頰濡濕,腦袋昏昏沉沉。


    夢境的最後發生了什麽?


    她想繼續想下去,但是一陣一陣的抽痛讓她低低痛唿出聲。


    麵色如雪,無力地抬起手揉了揉發痛的額頭,疲憊地閉著眼睛。


    小奶糖焦急的聲音傳來:【阿離阿離,你在發高燒!你需要立刻看醫生!】


    虞卿極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動。


    良久,她喚了小檀進屋。


    小檀一看她這樣子就急了,轉身就找陳叔去請大夫了。


    “夫人,您在發燒,陳叔已經去請大夫了。您渴不渴?先喝點熱水吧?”


    虞卿在小檀的幫助下坐了起來,靠在床頭的軟枕上。


    一杯熱水喝完,大夫就來了。


    “夫人這是急火攻心,鬱結所致。先打三天的點滴看看效果,主要還是在夫人您自己,您需要寬寬心,身體才能恢複的快一些。”


    虞卿還是沒什麽力氣,點點頭致謝。


    大夫給她掛了水就離開了。


    陳叔和小檀見她這副樣子,急得不行。


    偏偏大帥和宋先生那邊還沒有最新的消息傳來。


    這可如何是好啊!?


    ……


    虞卿輸著液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身上還難受著,她睡得並不沉。


    忽然腰間一緊,她被一股禁錮般的力道帶著落入一片清冷料峭如雪鬆的懷抱裏。


    是她最熟悉的氣息。


    她還未睜開眼,晶瑩的淚珠就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小寶——”


    “對不起,對不起。”


    “我迴來了小寶!”


    ……


    虞卿緩過神來,手指捏緊了他的衣角。


    臥房裏安靜得隻剩兩人清淺的唿吸聲。


    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屋子裏十分昏暗。


    霍辭抱著她的手有些顫抖,想抱得更緊,又怕傷到她。


    虞卿吸了吸鼻子,側臉貼著他的胸膛,聽見他如鼓的心跳,這才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


    隨即,這些時日累積的委屈情緒爆發。


    “你——”


    一張口她才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徹底啞了。


    話還未說出口,眼淚又噴湧而出。


    霍辭感覺到自己胸口的衣服都濕透了,心裏一緊。


    忙將懷裏的小嬌嬌撈出來。


    這一看可不得了。


    眼睛鼻子都哭的通紅,小嘴因為鼻塞微微張著。


    虞卿哭得有些收不住了,一抽一抽的。


    “好了好了,小寶乖,你還病著呢,先不哭了好不好?”


    霍辭擔心她的身體,大掌在身後輕撫她纖薄的背脊。


    她瘦了許多,背上的脊骨都凸出來了。


    霍辭的心好像被緊緊攥著,疼得幾乎喘不上氣。


    虞卿一邊哭一邊伸手想要他抱。


    擔心她亂動跑針,霍辭一手固定著她輸液的手,另一隻手將她牢牢抱緊懷裏。


    “寶貝乖。”


    垂首親了親她的發頂。


    虞卿的眼淚還在簌簌掉落,她往後仰了仰想看看他,昏暗的房間沒有開燈,看不分明。


    “怎麽了乖寶?”


    “開燈。”


    霍辭又低頭親了親她哭的紅腫的眼睛。


    “小寶乖,你剛哭完,現在開燈會刺激到,等會兒再開好不好?”


    男人的臉隱在黑暗中,神情莫測,眸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和溫柔,一瞬不眨地注視著懷裏的小姑娘。


    兩人就這樣靜靜抱了一會兒。


    虞卿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看她眼神清明許多,霍辭抬手擋了擋她的眼睛,這才抬手將床頭柔和的台燈打開了。


    “啪——”


    過了幾秒,霍辭移開了替她遮著光線的手。


    虞卿看著眼前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


    睫羽微顫,又開始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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