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吼了起來。


    他又重複了一遍,“還有活的。”


    幾乎倒頭就睡又被喊醒的戰友們本來還有點迷糊,現在一下子都精神了。


    是的,他們都聽到,真的有敲擊聲。


    敲擊聲斷斷續續,他們鼓勵敲擊的人:“別停,繼續敲。”


    似乎是受到鼓勵,敲擊的聲音更用力了一些。


    大家默契地屏住唿吸,仔細分辨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一點點的排除,一點點的確認,被困的人容不得他們浪費時間。


    很快,他們確定了聲音的方向。


    頭燈聚集在一個方向,大家齊齊挖起來。


    沈南征經驗豐富,從哪兒挖從哪兒抬,打眼一瞧就分析得清清楚楚。


    先用工具挖了一會兒,後來看到裏麵有個孕婦,還有一個已經失去生機的男人時才轉變策略。


    男人始終保持著護著孕婦和她的肚子的姿勢,令人動容。


    他們上邊還有個櫃子倒在床上,而他們就在櫃子和床的夾角處。


    這也是孕婦困這麽久卻還能活下來的原因。


    可惜她丈夫沒那麽幸運。


    大家心底難受,也顧不得手疼,開始徒手挖。


    有多大力量使多大力量。


    孕婦的眼神有些渙散,隻是機械地敲著手邊的碗。


    旁邊還有餅幹袋子和麥乳精,估計這麽多天她就是靠餅幹和麥乳精堅持到現在。


    想來這之前也是一個生活條件不錯的家庭。


    搜救的戰友心往一塊想,勁兒往一塊使。


    把人從廢墟裏救出來時,孕婦暈了過去。


    沈南征跟剩下幾個人繼續挖男人的遺體,讓戰友護送孕婦去了醫療隊。


    剛睡了一會兒的溫然聽到又有傷病員送來,一下子精神了。


    整理了下衣服趕緊準備。


    其他隊員也嚴陣以待,一看是個虛弱的孕婦,馬上急救。


    這一急救才發現孕婦的羊水已經破了。


    於是急救變成了接生。


    溫然也發揮了自己的特長,先施針讓孕婦醒了過來,然後又給她準備了點吃的。


    地震都過去半月了,就算沒餓死肯定也餓壞了。


    她想,如果不是有強烈的求生欲望,孕婦肯定很難活到現在。


    隻不過現在讓孕婦吃東西時,孕婦有點不配合。


    哽咽地問:“挖出我丈夫的遺體了嗎?求你們別放棄他,就算他已經不在了,我也想好好安葬他。”


    “會挖出來的,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溫然安撫了一句,“你快先吃點飯,吃飽才有力氣生孩子。”


    孕婦輕撫了下肚子,“我肚子裏的孩子還活著嗎?”


    “現在還活著,你再不吃東西,可不保證能不能活了!”溫然著急地說,“你先吃點東西保持體力,聽我的引導用力。”


    孕婦:“……”


    孕婦不說話了。


    溫然先給她喝了點水潤了潤嗓子,這才把晚上剩的饅頭給她。


    她先吃了一個,後來又朝溫然要了兩個,還喝了兩杯水。


    連不時傳來的陣痛也不管了,更沒有喊疼,為了安安穩穩生下孩子,努力吃飽喝足。


    給她急救的這幾個都有了接生經驗,但還是把接生孩子的任務都交到了溫然身上,而她們隻負責做助手。


    主要是孕婦胎位不正,她們搞不定,還要先正胎位。


    溫然給陸美琴用過這種外倒轉術,把胎兒從腹壁一端擰到另外一端,很有效。


    隻是手法不是很熟練,好在勝在動作標準。


    正好胎位以後,已經開了六指。


    宮口開得很快,經曆過生死孕婦並沒有大聲哭喊,因為她知道哭喊沒用。


    同時也不想打擾這麽多傷病員休息。


    大家已經夠慘了,她怎麽好意思鬼哭狼嚎。


    可有件事她忍不了,突然說:“我要拉了,不行我不生了我要先上廁所。”


    溫然讓人找了個盆拿過來,“你在這裏上,生孩子確實有想上廁所的感覺,如果你非要上廁所,很有可能把孩子生到廁所裏。”


    孕婦:“……”


    孕婦已經打聽過很多生孩子的經驗,知道有這種可能,紅著臉說:“我不上廁所了。”


    “你的宮口開得很快,照我的方法用力……”


    “……”


    孕婦臉皮不厚,隨著疼痛越來越強烈,她又有想上廁所的感覺了。


    溫然等人也不敢大意,這已經不是第一個震後生孩子的孕婦,但也不能馬虎大意。


    依舊指導她吸氣唿氣。


    孕婦一個原因是生孩子難受,另一個原因就是想解手。


    反複折磨到了大天亮,終於生下來一個男孩。


    不過伴隨著生下來的孩子,還有一坨屎。


    是的,孕婦已經半月沒解手,剛才實在沒有控製住。


    她羞紅了臉,裝暈了過去。


    不過誰也沒笑話她,給孩子清理完又清理了現場。


    幹幹淨淨的孩子放到孕婦身邊時,孕婦這才睜開眼。


    現在已經不能叫她孕婦,而該叫她產婦。


    她側過身看孩子,孩子睡得香甜,這是她跟丈夫暢想未來時想了很多次的孩子,可他卻再也看不到了。


    本以為她的眼淚已經在廢墟裏流幹了,終究又忍住掉下來。


    溫然拿手帕給她,“別哭了,為了你兒子也要堅強些。”


    “同誌,麻煩你幫我去看看我的丈夫被挖出來沒有,我想知道他埋在哪裏?這是我們結婚時照的照片,拜托你幫我去打聽打聽,將來我和孩子也好去祭拜他。”產婦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遞過去。


    溫然看了看照片上的兩人,男的很精神,女的一臉幸福。


    讓她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沈南征。


    沉吟片刻道:“好,我這就去。”


    “謝謝,謝謝……”


    “……”


    耳邊迴響著產婦的道謝聲,溫然按照她所說的地方出了帳篷。


    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迷路了,都是廢墟,哪裏還有產婦所說的標記!


    正要找人打聽打聽,褲子被一個比膝蓋略高的小女孩拽住。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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