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背著雙刃的大漢是最早到達的。


    當他們幾個人從峽穀上方的一處凸起位置,看到塔尼特部族裏的慘狀時,都是震驚莫名。


    尤其是看到覆滅整個部族的也不過是兩個人時,更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而其中的一個老頭子更是臉色蒼白如紙。


    “布哈努,塔尼特已經亡了,速度離開這裏,不然我們也會死在這裏的。”


    那名叫做布哈努的支族首領,卻沒有聽這個老頭子的話,反而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殺戮場中如同太陽一般的婕德。


    “塔尼特確實要亡了,不過新的部族卻會取代它,還有綠洲終將歸屬於誰,未來統領我們的王又是誰,你難道不想要知道嗎?當然,若是下方的殺戮延伸到我們這裏來的話,那就把你推出去好了!”


    迪希雅的熾光獵獸傭兵團是第二到達的。


    “嘿,徐寧!放的好大煙花,要不是這樣我們還找不到你呢,你是遇上什麽麻煩了嗎……我去,迪娜澤黛不要過來了。”


    剛想走過去的迪希雅突然看到腳下遍地的彩紙片,頓時讓手下的兄弟們將要走過來的迪娜澤黛給拉住了。


    “看樣子是別的人有麻煩了,你們在做什麽呢,徐寧?”


    徐寧倒是沒想到會有熟人在這個地方見麵,這可算不上什麽歡快的重逢場麵啊!


    看著迪娜澤黛的身體似乎變得強健多了,跟著迪希雅這頭小獅子到處跑,白皙的皮膚也變得有些小麥色了。


    徐寧也不想她看到下麵的慘狀,給這個心地純淨的妹子還是留些淨土吧!


    向著兩人走過來,徐寧笑著打招唿道:“你們逛的地方有些誇張了吧,迪娜澤黛,知道你想要到處走走,不過須彌的雨林區已經沒有你可以看的景色了嗎,非要來這裏吃沙子?”


    迪娜澤黛雖然被攔著沒讓過去,但是風中傳來的幾聲慘叫卻是被她敏銳地聽到了。


    聽著徐寧的問話,她強自定了定心神,“我才不喜歡到這裏來呢,雖然確實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風景。不過我們到這裏,卻是為了你而來的。”


    這倒讓徐寧吃了一驚,“為了我?”


    迪希雅笑著解釋道:“我們在阿如村和坎蒂絲玩了幾日,聽說永恆綠洲現世的消息,本就想著過來看看,走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有商隊傳出消息,說塔尼特部族的婕德在傷害族人之後出逃,塔尼特部族出了高價的懸賞令。”


    “貌似這個婕德,就是你上次給坎蒂絲打過招唿說過的那個人吧,我們聽到了以後就想著順路看看能不能施以援手,卻沒想到你竟然也在。”


    徐寧聽到這裏,不由得有些感動。


    自己上次和婕德分別後,特別給阿如村、喀萬驛和教令院那邊都打了招唿,防止萬一婕德有難無人可以依靠,希望他們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可以援手一下,沒想到迪希雅竟然直接帶著傭兵團過來了。


    徐寧非常誠懇地給迪希雅道了謝。


    迪希雅哈哈笑道:“早知道你和她在一起,我們可就不來了。不過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哎?你有沒有發現好像有沙子飄到你的葫蘆裏了?”


    徐寧低下頭,看著不住有星星點點的沙塵一樣的東西,慢慢地飄到自己塵隱葫蘆上的龍爪處,然後就消弭不見。


    看起來就像是被龍爪給攝入到葫蘆中去了一樣。


    徐寧沒有辦法和迪希雅說明這個情況,畢竟即使是他自己,也是這兩日不小心才發現了這種奇特的現象。


    後來詢問過青衣才知道,這些竟然都是靈體。


    在喪失了肉體之後的沙漠子民們,竟然沒有再次進入地脈循環,反而是依循著黃金夢鄉的召喚,向著自己的塵隱洞天裏飄來。


    從自己拿到黃金夢鄉的權柄,並把它放進自己的葫蘆中以後,就被青衣透過世界樹的脈絡給藏在了地底深處。


    對於這些偶然飄散的星星點點,在許久的時間裏,徐寧都沒能注意到。


    不過今日可能是一下子殺戮過盛,許許多多的幽魂同時想著從龍爪處進入,這才讓自己看出了端倪。


    “我的葫蘆沒事,屬於正常現象,倒是下麵的戰鬥已經快要結束了。”


    徐寧和迪希雅走到懸崖邊上,低頭看著下麵這些為了諸多名利,即將隕落在這峽穀之內的人們。


    “我的塔尼特……夠了,你還不滿足嗎!”


    芭別爾已經快要癲狂了,從一個帳篷的角落裏走出來,對著婕德罵道:“我曾經那麽愛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事?”


    婕德冷酷地道:“隻是清理了一個狗窩而已,現在準備好戰鬥了嗎?”


    徐寧沒再接著看兩人的爭鬥,結果早就已經注定了。


    徐寧在乎的是,觀禮的人們能不能接受和認可這樣的屠殺。


    那邊像一幫子乞丐的人,單看他們眼中的狂熱就知道,這些人看出了婕德的赤王血脈,是絕對不會對婕德動手,而是為了依附他們的信仰而來的。


    而另一波的沙漠部族,看樣子雖然比剛才那幫子乞丐要來的智慧些,但是首領的雙眼卻是一樣狂熱地盯著下方的婕德,雙眼似乎就沒離開過。


    唯獨那個突然閃著雷光出現的翠眸長弓少年,將手幾次放在了長弓之上,卻最終忍住了沒動手,最後隻是深深地歎息了一口。


    當婕德將芭別爾擊殺之後,整個人的怒氣才慢慢地迴落。


    “都結束了嗎?都結束了!”


    婕德仿佛是在詢問,卻又像是再肯定自己做的事情。


    跟在她身後的塔德菈將長弓推到背上,點點頭,“結束,然後重新開始!”


    徐寧走過去對著婕德笑道:“塔德菈說的沒錯,接下來,自然就是新的開始。”


    徐寧站到婕德的麵前麵對著她,就像上次她失去了父親之後,麵對著她那樣。


    徐寧認真地開口問道:“或許是我給你帶來的不幸吧,這次相遇似乎又害你失去了家園,在這一切結束之前我還是想再重新問你一次,要不要和我一起離開這個沙漠?”


    “無論是去阿如村,和跟你具有相同血脈的人學習武藝也好。或者進入須彌,和提爾紮德一起鑽研學問也好。或者在奧摩斯港,組建個傭兵團做任務也好。無論哪一種,我都有朋友可以幫助你……”


    婕德的答案還是和原來一樣,“對不起,徐寧,我覺得我還是想留在這片大漠裏。”


    “不過我不再需要別人來給與我名字和家園了,我就是我自己,我自由了。”


    徐寧笑了笑,這個女孩永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堅強。


    “既然你還要在這片沙漠中生活,那麽用來休憩的家園也是必不可少的,還要有你足以自保的勢力不會被人覬覦,幹脆就讓我任性一迴,再幫你一次好了。”


    徐寧轉身對著周圍“觀禮”的人們大聲宣布道:“塔尼特部族妄想成為沙漠的中心,妄想成為唯一的神諭者,為此甚至不惜汙蔑一位有著偉大赤王血脈的人為叛徒,那麽在神罰之下身死族滅,自然也不足為奇。”


    “婕德·優菲·欣迪,將會在沙漠綠洲之中重建新的部族,而新生的部族也再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再不會被神明拋棄,沒有神明護佑,而是借著神明的血脈,在這沙漠中重現往日的榮光。”


    徐寧的話音幾乎剛剛落下,那些衣衫襤褸的傭兵們便全數衝了出來,匍匐在婕德的腳下。


    “願意追隨在神王的光芒之下,為新的部族效力。”


    眼看這個局麵,那個背著雙刀漢子陣營裏的老頭子著急地說道:“布哈努,如果你還想保住你首領的地位,現在就得趕快走了,不然等這些人看上你的勢力,你就會獲得和芭別爾一樣的下場……”


    布哈努瞥了一眼老頭子,臉上露出一股再明顯不過的譏笑。


    “偉大的神王血脈,新部族的主母,布哈努願意率塔尼特支族全數歸於您的麾下,並願意為您送上獻禮。”


    塔尼特支族?獻禮?


    徐寧、婕德和塔德菈同時都是注意到了這兩個敏感的詞匯,一起向著那些人站立的地方看去。


    雖然這位支族的首領看起來不認識,但是他身後似乎被人押著的老頭子卻是實打實的大熟人呢。


    徐寧笑著打招唿道:“好久不見啊,馬長老,那天我陪著塔德菈做了她第一個狩獵任務,迴來後卻不見了你,這幾日都在想著該找誰來交任務呢,交不了任務就拿不到報酬,可真是難辦得很呐。”


    馬塞拉似乎很想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但是那個樣子卻比哭還難看。


    “尊貴的鎮……主人,”馬塞拉應該是想稱唿徐寧為鎮靈主人的,但是一眼看到徐寧的身邊沒了鎮靈,囁嚅了一下把鎮靈倆字模模糊糊地吃掉了,讓周圍的眾人聽起來就像是喊徐寧“主人”了一樣。


    周圍的人都像是吃了蒼蠅一樣惡心,鄙夷地看著馬塞拉。


    “若是他身邊的那個高挑的美女叫主人也就罷了,你個糟老頭子為了活著連臉都不要了?”


    馬塞拉根本無暇顧及周圍人的感受,對著徐寧解釋道:“因為您走後,芭別爾這個賤人就開始對我這個最後的長老下手了,所以我才趕快逃到了附近的支族裏尋求他們的庇護……現在能看到您帶著神王的血脈迴來,我衷心願意為新的部族繼續出力,為您訓練更多的獵鷹……”


    馬塞拉不提獵鷹這件事還好,他一說到這些徐寧就感覺自己的殺意再次洶湧起來。


    徐寧沒理會馬塞拉表的忠心,轉頭對著塔德菈說道:“這個老東西還是你來處理吧。”


    塔德菈似乎知道徐寧會這麽說,半點猶豫也無,提著長弓徑直向著馬塞拉走去。


    馬塞拉渾身顫抖起來。


    “我的塔德菈,獵鷹不會反噬獵人,對不對?我把所有的關愛和希望都給了你,把你訓練成合格的獵鷹……”


    馬塞拉看著塔德菈的步伐絲毫沒有停滯,忍不住就想要尋路逃走了。


    可是布哈努的手下們將他圍在原地,根本就不給這個“禮物”逃走的機會。


    “獵鷹應該聽從獵人的叮囑,這是沙漠的鐵律,我命令你跪下,聽從我的命令,帶我遠離這裏,不要再往前走一步,你這個賤奴,曾經……”


    馬塞拉氣急敗壞的話還未說完,塔德菈便動了。


    那一瞬的身影疾如鷹隼,直接便穿到了馬塞拉的身後,手中長弓上的鐵弦已經套在了馬塞拉枯瘦的脖頸上。


    一拉,一絞,一撐。


    長弓上巨大的彈力將鐵線化為了一柄極細極快的長刀,幾乎毫不費力地便將馬塞拉的頭顱切了下來。


    弓弦彈直的嗡鳴把噴濺出的鮮血都震成了一片血霧。


    塔德菈絲毫不在乎自己身上濺上的鮮血,低聲道:“誰也不能讓我跪下,或者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否則我就必須把他的頭擰下來。”


    圍在馬塞拉周圍的幾個人看著塔德菈的樣子,都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甚至個別人都不自覺地開始點頭了。


    塔德菈轉身迴去的時候,突然又迴頭,對著屍身說了一句,“對不住了,是徐寧逼我這麽做的。”


    這句話把周圍人的目光又拉迴到了徐寧的身上,徐寧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對,我是這麽說過,這個小鍋鍋我背了。


    徐寧看著身邊婕德身上的金光開始減弱,看了一眼前麵這些宣誓效忠婕德的人。


    “你們無疑選擇了正確的道路,雖然我並不能替婕德決定你們是否可以成為新部族的成員,但是我卻可以提前讓你們感受下神跡的輝煌,來證明你們的選擇是多麽正確。”


    徐寧閉上雙眼,雙手虛按,一瞬間整座沙漠裏的風似乎突然消失了。


    周圍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寂靜到就連往日裏腳下沙子的摩擦聲都可以聽的一清二楚。


    而且這些圍觀的人們分明看到,不僅僅沙子變得安靜了,就連達馬山上揚起終年的狂風暴,竟然也要慢慢停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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