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楊的唇是冷的,非常冷,被吻上的時候像被一口冰襲擊了。


    他沒說自己來了多久、等了多久,但這股冷氣讓甘甜明白對方一定待了不算短的時間。寒夜的氣流透過車窗侵蝕他的地位,他那體麵但單薄的西裝不足以抵抗冷風。


    所以他在等待她的時候遲疑過嗎?猶豫過嗎?忐忑過嗎?為什麽見到她時,依然保持著氣定神閑和從容不迫的篤定?


    這是他的殼嗎?屬於林木楊的、與別人不同的偽裝。


    她在短短瞬息之中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但也隻是短短一瞬罷了。林木楊很快熱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她還是因為唇齒的摩擦,他滾燙、灼熱的氣息在炙烤她、誘哄她。


    誰不喜歡寒日裏的溫暖呢?


    甘甜無比慶幸自己在來之前,迴到房間補了妝、重新漱過口。不然情況應該很糟糕,她在短暫的時間內先後親吻了兩個人。


    她不清楚時間過了多久,也不清楚什麽時候結束的,親吻的過程中感官放大、意識卻變得遲鈍,她甚至分不出一絲注意力去看向窗外,確認她是否成功地躲過岑馳和江序的搜捕。


    她沉溺於這個吻裏。


    過程中她的手機似乎震動過一次,貼近她大腿外側的皮膚,存在感很強的震過一聲。僅一聲,就被林木楊毫不費力地解決掉。他輕巧地撥弄了一下手機側邊的靜音鍵,她的手機就安安靜靜、乖巧地任他擺弄了。


    一吻結束,車裏充斥著不知道是她還是林木楊的喘息聲。她以為是他,但仔細聽,她自己也像隻夏日玩耍後吐著舌頭散熱的小狗,疲憊又饜足地喘氣。


    林木楊的手還覆蓋在她的脖頸後方,反複地摩挲頭發與皮膚的那一小塊分界線。在很多貓科或犬科動物,父母會叼起這塊幼犬的這塊皮膚來幫助幼崽移動、遏製幼崽的頑皮、確認幼崽的生命體征;伴侶會以此來互動、玩耍或是傳達愛意並確認對方的心情。


    所以林木楊是想傳遞什麽,又確認什麽呢?


    她很快就知道了。


    林木楊低聲問她:“你已經做好決定了,是嗎?”


    這是和那句“這是你做出的選擇嗎?”意思相同的問句,是林木楊的再次確定。


    甘甜笑了,她側頭去看林木楊,勝券在握、不動聲色的林木楊。


    她灼熱的指尖輕輕地劃過他的側臉,看起來無比銳利的骨骼線條在觸摸時也是平緩的。


    “是的,”她用氣聲迴答,用會騙人的眼睛直視他,“林木楊,我選擇了你。”


    林木楊與她對視,隨即緩慢地拿開覆蓋在她腦後的手。


    他沒有再多去確認什麽,也不會在氣氛正好的時候,詢問諸如“剛剛為什麽躲?”、“你在躲誰?”、“段迎瀟如果再跟你告白你會答應嗎?”、“你有縱容段迎瀟對你的喜歡持續發酵的行為嗎?”,這些破壞氣氛的問題。


    不必,這些包含在林木楊對她最後的包容之中。


    此時此刻,半山腰。


    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音在聽筒內第七次響起,段迎瀟用凍得冷硬的手指將手機塞迴口袋裏,下意識往上山唯一的小路看過去。


    一陣風起,地上用玫瑰花拚出的字淩亂地散開,他吐出一口寒氣,蹲下身用手又一點一點修飾平整。


    這片平台在毫無遮擋的半山,往下可以俯瞰整片煙火大會海灘的全景,以及福沅綿長繾綣的海岸線。風景很好,唯一的不好是風大,過去的一小時裏,這樣的動作段迎瀟重複過無數次。


    選在這裏告白,雖然有一時興起的成分在,但也絕對是段迎瀟精心挑選過的。


    雖然甘甜口頭表達過“不管是什麽形式的告白,足夠真心就讓人感動”。但他在準備期間在網上搜索過,眾目睽睽之下的盛大場麵並不能被每個女生接受,那適合兩個已經交換過心意的人,用更莊重的方式為彼此創造值得迴味一生的迴憶。


    而他和甘甜顯然不是這樣。


    他的告白源自於他發現兩人的關係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無法往前推進的死路,她和岑馳之間,麵上雖然看起來毫無交集,但之間隱隱有一道不對外打開的牆,別人進不去、她們也不出來。


    他不會幼稚到相信岑馳選車時的鬼話。


    人真正討厭的時候會避開,而不是一邊表達嫌棄和厭惡,一邊默默靠近。


    如果再什麽都不做,段迎瀟確定自己就會眼睜睜看著她走向別人。


    在這樣的動機下,他要選擇一個能安靜的、嚴肅的,能與她表達心意的私密場合。


    這裏就很好,花、月亮、海水和風,以及她們。


    不過兩分鍾之後,告白地迎來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段迎瀟聽到紛亂腳步聲的喜悅,在看清兩人的臉時消失的蕩然無存,他冷淡的眉眼往下壓,看著兩位不速之客。


    “你們來幹什麽?”


    “甘甜呢?”


    江序直截了當地問他,視線在不大的平台來迴搜尋了好幾遍,懷疑地看向段迎瀟。


    岑馳不動聲色地站在江序一臂遠的位置,腳上的厚底靴重重地碾在一片被風吹散、還沒來得及被段迎瀟撿迴來的殷紅花瓣上。


    段迎瀟的眼神快在岑馳的腳上燒出兩個窟窿,他毫無耐心:“你們跑到這裏來找我要人?”


    “甘甜呢?”


    江序又問了一句,他甚少用這種針鋒相對的語氣跟人說話,更不要說對自己的表弟。


    他一向都是什麽都不在意的、自由的。


    無聲的硝煙在兩人的對視中燃起,段迎瀟漸漸從他們是來砸場子的刻板印象中清醒過來,他想起甘甜一直未接通的手機,心砰砰跳動兩下。


    “她還沒到。”


    段迎瀟說。


    岑馳和江序同時露出皺眉的表情。


    他們沒跟上甘甜,一路為了尋找“半山腰的平台”,問了無數過路人,但大部分都是和他們一樣的遊客,根本不知道這裏在哪裏,兜兜轉轉才找到這裏。


    這意味著他們在這個過程中,一定會比有指引的甘甜花費更長時間。


    岑馳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江序煩躁地看了眼段迎瀟:“大晚上的,你約她一個人來山上,你考慮過她的安全嗎?”


    他被風吹的打了個哆嗦,視線掃過那一地混亂的玫瑰花瓣,無語地扯扯嘴角,“冷死了,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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