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對民宿附近的路不太熟悉,盡管聽段迎瀟的描述,目的地不算遠,找路還是讓她費了很大一番功夫。


    她跟著導航軟件闖入陌生的人家,輕聲道歉之際,不知道身後半掩的門外,兩個背影正在倉皇地向上跑去。


    她滿臉歉意,對方笑容溫和地說“不要緊”,解釋說他們家的院子太大,門沒關好時時常被遊客以為這裏有條岔路,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帶上對方的門,甘甜退出去,恰好段迎瀟發過來更準確的定位。


    她跟著導航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那邊有近路啊——


    環海街道的夜晚異常寧靜悠閑,時不時有行人與車輛路過,遠離燥熱的煙火大會,一切都顯得靜謐。


    上山的路口拐角處停了幾輛車,甘甜跟隨導航調轉方向,隨意地往車上掃了眼,沒放在心上。


    等快走過,一輛車黃燈一閃,滴“地”響了一聲。


    她嚇一跳,下意識側頭看過去。


    車後門緩緩打開,男人修長有力的腿包裹在筆挺的西褲裏不疾不徐地邁下來,再然後甘甜看到了從車窗上麵冒頭的俊美的臉。


    甘甜訝然,“林木楊。”


    林木楊嗯了一聲,完全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的意思。但他眼神澄澈,眉目清明,好像洞察她上山之後會發生什麽,留在他身邊又會發生什麽。


    他風度翩翩地站立,沒有靠近她一步。一身剪裁合身的定製西服,襯出不凡的氣度,但仔細看,他來的匆忙,連一款合配的領帶都沒來得及挑選。領口敞開,露出尖銳的喉結。


    他站在車邊,沉沉開口:“往前是段迎瀟,走到我身邊的話,是我。”


    甘甜指尖麻了一瞬,猶疑地看向他,他做好決定了嗎?不再遲疑了嗎?


    林木楊大概是以為她沒聽懂,把話說得更直白了些:“上麵,段迎瀟為你準備了告白。”


    這裏,距離段迎瀟告白的露台地方不過一百米,兩個拐彎就能看到。


    林木楊匆匆趕到福沅,才想起自己並不知道甘甜住在哪裏。他給她打過電話,但沒接聽。


    他猶豫幾分鍾之後給遠在異國的姐姐去了電話,說是聽說段迎瀟在福沅看煙火大會,景色很漂亮。


    沒多久,他的姐姐,也就是段迎瀟的母親,發了一張煙火大會的照片在家族群裏。


    這張照片顯然不是拍攝於大會現場,跟林木楊在網上看到的所有仰拍角度都不同,這是一張來自半山微微俯拍的照片,看起來煙火甚至在他腳下。


    林木楊盯著照片看了半晌,在照片的右下角,看到了一點擺的像是“十”字型的、整整齊齊的紅色玫瑰花花瓣。


    家裏的人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他認出來了,那是甘甜的“甘”字的左上角。


    他的傻外甥真的在籌備一場浪漫的告白。


    林木楊隨手將照片轉發給當地的向導,僅用兩分鍾,林木楊得知段迎瀟的位置,甚至來不及對他多產生一點愧疚心理。


    他是守株待兔的獵人,在外甥距離失敗一步之遙的時候,攔截了他想見到的人。


    林木楊不覺得自己有錯。


    段迎瀟能搶別人的,自然也要接受自己被人搶。


    ——“上麵有段迎瀟為你準備的告白”。


    這話之後,林木楊陷入沉默,他不需要說更多,意思昭然若揭。


    輪到甘甜做選擇的時候了。


    甘甜喉結緩慢地滾動一下,邁開腿,往林木楊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選你。”


    林木楊是她見一個愛一個的下一個。


    話音未落,a092在她腦子裏拉響警報,警告他江序和岑馳在靠近。她毫不猶豫地,快步走到林木楊的身邊,伸手去拉副駕駛的門。


    手腕一緊,林木楊拉著她打開後座的門,他先一步上車,將她帶進來。


    甘甜窩進後座,緊繃地看向拐角來人的方向,林木楊俯身夠到駕駛室,伸手關掉車裏的黃燈。


    車內驟然暗下來、靜下來。


    他直直盯著她,眼裏藏了幽暗昏沉的一團火。


    甘甜不知道林木楊想做什麽,但這種昏暗是她想要的,她放心地在後座癱軟身體。僅一秒,驚愕地發現前座的車窗竟然有一半沒有關。


    她這邊緊挨著上山的路,路過的人隻要透過前車窗斜斜地往裏看一眼,就能看到後座的她。


    甘甜攥緊林木楊的袖子,因為害怕被看到,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鑽,人幾乎鑽進他懷裏。林木楊被她抬起一隻胳膊,任由她毛絨絨的發頂反複地蹭著他的下巴。


    “這還在外麵。”


    林木楊不得不提醒她,聲音泛著海邊潮濕的啞。


    甘甜沒有注意到,她的一根發絲不知道何時已經鑽進了敞開的領口,挑釁地刺他的喉結。她擔心地看著前座的車窗,知道那大概是剛剛他為了方便看到她打開的,輕聲問:“不關窗嗎?”


    腦子裏的警報聲還在響,越響越大聲。


    在a092的操作下,她甚至能聽到江序和岑馳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林木楊垂眸看她,眼眸深邃,“關窗幹什麽?”


    來不及了。


    甘甜透過前玻璃,看到了出現在拐角的兩人,身體驟然一僵。


    林木楊擁著她,沒錯過她的身體反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是他的外甥,一個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來攔他的小男生。


    甘甜很怕他們看到她和自己在一起。


    原來是這個,他以為想做什麽呢。


    他的手輕輕地探過去,越過脖頸搭在甘甜的肩膀上,這是個掌控欲很強的動作。


    在兩個人即將看到他們時,他伸手扣住甘甜的後腦,敦促她一起彎下腰。


    這是他對她最後的縱容。


    甘甜錯愕地看向他,並不理解他為什麽會配合自己躲藏,但須臾之後,她的注意力被窗外在靜謐山道逐漸放大的腳步聲吸引。


    偏偏在腳步聲離得最近的時候。


    林木楊問她:“這是你做出的選擇嗎?”


    甘甜渾身繃緊:“是。”


    林木楊笑了,他伸出手,抬高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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