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著,忽覺身後有異,頭也不迴偏身躲過暗器。腥風蓋過了梔子香,人少的黑衣人漸漸式微。“他”踉蹌躲開幾記暗刺,正想著如何逃脫,就聽大哥沖“他”叫道:“上官意就在你身後!”


    迴頭一看,刀光劍影中淡青色的身影在幾次易主。視線向上,卻見那雙天生偏暖的俊眸直直望來,唇畔含著瞭然的笑。


    “快啊!”黑衣大哥再吼。


    “他”啊不懂什麽江湖道義,也沒有那麽高尚的節操。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他”記得最牢。


    上官意,你自求多福吧。


    思及此,“他”順著刺來的刀鋒偏深一轉,任劍身刺進衣服,發出近似插入血肉的聲響。而後咬破舌尖,鮮血沿著唇角黏膩滑下。


    幸虧是混戰,女俠們沒空理會“他”這個小角色。換做是“他”的話,一定不忘補上一刀。


    呸呸呸,童言無忌,女俠饒命。


    挺屍般躺在地上,在挨了三五下踩踏後,上風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不好,教主有事,退!”


    刀劍聲漸止,“他”依舊躺著,並不急於表明身份。


    “公子快些過來,速速與我師姐妹離開。”聲音很是耳熟,與樹下的密語重疊在一起。


    果然是那個人啊。


    “季姑娘急著送在下上路麽?”這聲澄澈如泉,靜靜地流淌在夜裏。


    “既然瞞不住……”插嘴的應是其他峨嵋弟子。


    “閉嘴!”


    “就知道師姐對上官意存著心思。”那人冷哼了一聲,“師姐是想背叛師門麽!”


    “你…”季蘭沉默了片刻,“上官公子既已知道,不如將東西交給小女子,小女子也好留你性命。”


    “姑娘又在說笑了,若在下交出那證明柳無雙隻是出生娼門的信物,怕是下一刻便會身首異處吧。”


    原來如此,今夜即便沒有那群蒙麵人,上官意還是會落入險境。隻是這人明知有難,還拉著“他“下水,真是記仇記得緊。


    “公子。”一聲明顯不耐,可以說是威脅了。


    “倘若韋少莊主和韋柏重老前輩知道柳姑娘並非餘家後人,那,又會怎樣呢?”


    自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峨嵋派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上官公子!”


    “更何況——”


    怎麽臉上癢癢的,聲音就在頭頂?“他”微疑。


    忽地,蒙麵的黑布被人撤掉。


    “在下還有餘姑娘呢。”


    她猛地睜眼,躍身躲過數道寒光。


    上官意!她咬牙切齒。


    “今夜,有勞姑娘。”


    一劍挑落四人,她很用力地想要甩掉“包袱”。卻想到他若死了,峨嵋必將殺人惡名推到她一人頭上。


    暗罵一聲,又將“包袱”拽迴。


    “姑娘好身手。”


    她以一抵十,他卻還在談笑風生。


    “姑娘風采真是神似在下那位恩人啊。”


    聞言,她眼皮一顫。不想被人抓住空子,一掌擊中多話的“某人”,淡青色的身影向崖邊飛去。眼見救不及,她很識時務地轉過身。


    天意如此啊,上官公子你就乖乖上路吧。


    她正想著要不要自責一下以表遺憾,忽覺腰帶一緊,整個人向後飛去。


    山風自腳下吹來,鼓揚的衣袍遮蔽了視線。此身直直墜落,如在虛無縹緲間。


    第三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一樹梨花半山月,若不在此時此處,真可謂賞心樂事,隻可惜……


    “在下快被你勒死了。”雙手抱著崖壁上橫出的一根梨枝,餘秭歸漲紅了臉,恨恨瞪著緊拽她腰帶的某人。


    “對不住。”雖這般說著,某人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耳邊一聲輕響,不好,這梨枝快承不住了。


    她眯眼朝下看去,腳下淵深不見底,如黃泉幽冥處。


    “上官公子。”


    “姑娘何事?”他問得臉不紅氣不喘,沒有半點仰人鼻息的自知。


    “在下甫進江湖便聽得公子美名,江湖人人皆道上官公子慈悲如天人,公子之善堪比神佛。佛家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今身陷危難,公子你看——”


    自己鬆手和被踹下去,隨便挑一個吧。她是給足了麵子,卻低估了某人臉皮的厚度。


    “佛祖誓要渡盡天下蒼生,今日在下若連姑娘都渡不了,那就真是愧對江湖人對在下的信任了。”


    南風徐來,揉碎一樹梨花,似雪的花瓣沒入墨發。他的唇瓣隱約勾起,一笑堪比秀麗月華。


    看得她好想、好想……


    不待這腳踹下,梨枝應聲而斷。黑暗中,她手腳並用試圖抓住山岩上的凸處,不想卻落在了一方溫軟上。


    原來離地麵這麽近。


    她長舒一口氣,欲撐地站起。


    “咦?”她訝了聲,一看身下,“上官公子?!”


    清俊的臉皮微微顫動,難言的笑意刻在他的唇畔上:“姑娘這一‘渡’可還舒服?”上官意輕輕問道。


    她訕訕一哂:“公子真若神佛。”


    “那在下的左腿便沒白折了。”冷汗滑下額角,上官意死死攥著她的手,“接下來有勞姑娘。”


    看著懷裏暈過去的某人,她久久一嘆。


    這下樑子結大了。


    她快站不住了。


    小小的身子緊貼著崖壁,九月的山風很是凜冽,吹得小人兒不住顫抖。


    穩住,穩住,若一個不小心踩空了,那她便再也見不著爹爹和娘親了。


    小手凍得發白,死死扣住尖利的山岩。


    “沒錯嗎?”頭頂的山崖上有人交談著。


    “錯不了,餘瞻遠雖為人謹慎,卻獨獨對孩童沒有戒心。前幾日餘瞻遠來我莊上,犬子在他身上撒了無色無味的追魂香。今夜有赤峰引路,是斷不會錯的。”


    “韋莊主真是步步設餌,招招算計。”


    “柳教主過獎了,若不是教主大義滅親,擒得親妹餘夫人。餘瞻遠又怎會匆匆離開,獨留女兒在這藏雲山上。”


    “而他斷不會料到此時玉劍山莊的韋莊主不是本尊,這次不僅是餘瞻遠,整個江湖都被你我玩弄於鼓掌之中。”女聲森冷,“還望韋莊主信守承諾,不要動那吃獨食的心思。”


    “這是自然。”


    山崖上人影搖動,半晌有人迴報:“稟教主,四周並未發現孩子的蹤跡。”


    “沒有孩子的蹤跡?”女聲拉長,忽地冷哼,“那孩子最多不過八歲,這茅屋結在斷崖之上,她還能飛天不成?搜!”


    “是!”


    砸鍋碎罐之聲不絕於耳,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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