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周顧南繫著的髒兮兮的圍裙,汗流浹背的揮舞著個大勺子在桶裏翻攪,這是個技術活,稍微攪和的慢點就要糊鍋底。


    周顧南正全神貫注的照顧著他的鍋,琳達一推門闖了進來。


    周顧南因為太熱把上衣都脫光了,就穿了條大肥短褲,係了個圍裙。他看琳達就這麽直愣愣的闖進來,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可人家琳達根本看都不看他,抱起他身邊的大水杯,仰頭咕咚咕咚得把水全喝光了,用力把杯子往桌子上一跺,就盯著窗外發呆。


    周顧南小心翼翼的問她:“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琳達吸了吸鼻子說:“死了個母親,孩子才12個月大。”


    周顧南沉默了,來這裏後知道琳達原來有個5歲的兒子,後來得白血病夭折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周顧南給虞初禮送飯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孩子,碩大的頭和肚子,真正是皮包著骨頭的四肢,她被琳達抱在懷裏,琳達正一點一點的給她餵牛奶。她的媽媽已經被和她們一起來的難民抬出去埋葬了。周顧南想起了他的小侄女,同樣是孩子,她們的所得到的一切卻沒有任何可比性。他知道這個孩子最終的命運將會和她媽媽一樣,這樣的身體是沒有辦法活下去的。


    周顧南看得心下黯然,默默轉身,出了病房。出了病房後,他在營地前的空地上找到了虞初禮,她正站在那裏看著前方破舊的籃球架發呆。


    周顧南慢慢走到她身後站住,沉默了一會說:“初禮,我們幫不了他們的,早晚我們是會離開這裏的。”


    虞初禮身體僵硬了一下,轉過身,眯著眼睛看了他半響,什麽話也沒說,轉身走了。


    虞初禮知道周顧南說的都對,一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她可以救助一些人的生命,但解決不了他們的根本問題,這些人殘酷命運的背後有太多深層複雜的原因,不是她們這些人能過碰觸的到的。但至少她現在在做的事情,是別人眼裏是所謂高尚的事情,想到這裏她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至於對周顧南她已經不敢再去想什麽了,她覺得就這樣吧,不去奢求什麽也就不會再為什麽難過,人嘛無欲則剛。


    日子就這麽平靜的過著,周顧南和虞初禮之間的關係雖然沒有什麽進展,他還是照樣忙碌的過著。其實他一天也見不到虞初禮幾迴,每天他5點鍾就起床,忙活著做營地裏一大幫人的飯,一直要到晚上8、9點才能休息。一般一天忙活下來,一頭載到床上就睡著了。也沒什麽時間想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他們在這裏過了簡陋的聖誕節,春節。時間進入三月分的時候,虞初禮接到了中國紅十字總部發給她的迴國通知。她們這次來非洲醫療援助的工作組,一年一次的輪換時間到了。


    離開的時候沒有太多的傷感,見慣生死的人,對於離別都很平淡。對於他們的離開每個人都給與了最真誠的祝福。


    周顧南是搭虞初禮她們的專機迴國的,在飛機上虞初禮故意離他幾排,坐的遠遠的。機上很多都是虞初禮的同事周顧南也不好意思死皮賴臉的跟過去坐。將近20個小時的飛行他都沒和虞初禮說上話。


    第二天飛機在b城機場降落,一出候機大廳,虞初禮和她的同事馬上被她們醫院組織迎接的人群圍住,手裏被塞了一束鮮花,周圍不停閃爍著閃光燈,閃的她眼疼。她迴頭在來時的人群中尋找,已經不見了周顧南的身影。


    迴醫院參加各種迎接活動後,她們這些參加援助非洲的工作人員都得到了三個月的帶薪假期。


    虞初禮在迴來的當天,去醫院露了一麵後就再沒去參加什麽活動。在家睡了一天後,第二天精神抖擻的起來開始打掃的衛生。


    去非洲的時候她把頭發剪短了,這段時間前麵的頭發已經長的有些檔眼睛了。她在家裏翻出了小發卡,把前麵頭發夾住。係了圍裙,拿著個小噴壺在擦窗戶,先用把玻璃上的灰塵擦去,再噴上一些水,用幹淨的布把玻璃一點一點的擦亮,窗外明亮的陽光直she進來照在她的臉上,她想:“這樣,也很好。”


    正這樣想著,她家的門鈴忽然響了。虞初禮猶豫了一下還是去開了門。


    門外,周顧南斜背著一個大挎包,腳邊還放著兩個大行李箱。他咧嘴笑著說:“初禮,你收留我吧。”


    虞初禮不說話皺著眉頭看著他。


    “真的,我走的時候,我家停水了,我忘了關水龍頭,屋裏全淹了。後來物業把我家水關了後就再沒人管了。我這半年沒迴去,地上都長毛了。”


    “你可以迴你爺爺家住。”虞初禮麵無表情的開口。


    “我這不是剛從非洲迴來嗎,萬一帶了什麽病傳染給老人家多不好。”周顧南討好的笑笑。


    “你可以去住賓館!”虞初禮很生氣,聲音不自覺有些高,恨不得把門拍在周顧南臉上。可她的教養又不允許她這麽做。而且周顧南還非常不要臉的把一隻腳伸進了門裏。


    “初禮,公司我都一年沒去過了,早黃了,我現在是負債纍纍,哪還有錢住賓館啊。”


    “那你打算住多久?”虞初禮說完這句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以周顧南的背景,她才不相信他的公司真的垮掉了。她知道今天要是把周顧南放進來,那她早晚是會原諒他的。


    周顧南看虞初禮已經鬆了口,再不給她猶豫的時間,提起行李就往裏麵走,嘴裏說著:“一個月,最多一個月,我找到房子就搬走。


    看著提著全部家當站在自己地盤上沖她討好笑著的周顧南,虞初禮無語了。


    周顧南從此以後就在虞初禮家安營紮寨了,兩個月以後,他終於通過死皮賴臉的攻勢,從書房的小床成功的登陸主臥的豪華大床。


    六月的時候兩人舉行了婚禮,日子還是當時周顧南家裏定下的日子,隻是整整晚了一年,婚禮上周顧南迴首著這一年的經曆心裏百感交集。


    對於房子被淹了的事情,周顧南到是沒撒謊。他從非洲迴來以後,把房子從新裝修了一遍,把這裏訂做了新房。非洲的一趟經曆使他的價值觀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要是以前,結婚,他肯定是要買別墅的。從那以後每年他都把公司盈利的百分之五捐給國際紅十字基金會。


    婚後的日子是平靜而安寧的,虞初禮再也沒有追究過以前的事情,經曆過這些挫折,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對她來說,每一天都是她以前奢求不來的幸福,至於其它的已經不重要了。


    日子就這麽平淡的過著,8月的一天,晚飯後虞初禮上完廁所,從洗手間裏出來,對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球賽的周顧南說:“顧南,我好像懷孕了。”


    周顧南腦袋都快紮進電視裏去了,隨口迴了她一個字:“哦。”


    虞初禮看他那樣子搖了搖頭,沒理他自己迴房間看書去了。


    臨晨兩點,周顧南看完兩場球賽,站起來關電視。他站在沙發前,他忽然想起來虞初禮剛才好像跟他說了一句什麽話,他站那想:“是什麽吶?”電光火石間“懷孕”兩個字在他腦子裏閃了一下。


    他在原地傻站了兩分鍾,轉身衝進臥室,把虞初禮搖起來問她:“你剛才是不是跟我說你懷孕了?”


    虞初禮正睡的好好的,被他搖醒了有些不耐煩,擰著眉頭也迴了他一個字:“恩。”然後把他扒拉開繼續睡,心想這人反應可夠慢的。


    周顧南抱著虞初禮的腦袋狠狠親了她一口,咧著嘴說:“媳婦,你繼續睡,從今天起你可得好好養著。”


    周顧南美瘋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挨著個的給他的親朋好友打電話,尤其是打給傅致遠的時候,那一通炫耀。


    傅致遠半夜三更被一通電話吵醒,然後聽見一個半瘋癲的男人在電話裏巴拉巴拉的一通臭現,氣得的把電話一掛,翻身,鬱悶的躺下,心想:“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要當爹了嗎。”


    周顧南從那以後,就差把虞初禮當菩薩一樣供起來,第二天就不讓她去上班了。圍著她嘮嘮叨叨了一早上。虞初禮沒理他照樣上自己的班,但孕期進入12周後,她出現了劇烈的壬辰反應,聞到點刺激性的氣味就吐的天翻地覆,沒把辦法隻有請了長假在家休息。


    虞初禮不上班了,最高興的是周顧南,可他每天看著虞初禮吃什麽吐什麽,他自己也跟著難受,虞初禮現在連聞著他身上剛洗完澡的香皂味都想吐,非不跟他睡一張床,鬧的他鬱悶的不行。


    這種每日吐得昏天暗地的日子,折磨了虞初禮兩個月後,終於慢慢開始好轉。懷孕六個月後,她開始越來越能吃能睡,每天的飯量是周顧南的兩倍,半夜還要起來吃頓宵夜。


    虞初禮每天照鏡子發現自己的臉和肚子一樣,越來越圓,越來越大,臉上還隱約長了幾個壬辰斑,把自己鬱悶的不行。後來幹脆鏡子也不照了,每天穿著寬大的孕婦裝,照吃照睡,愛怎樣怎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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